他急到没辙,冷静两秒后,恢复理性。
「我们到最近的捷运站去。」油门一踩,飞车疾驶。
「那里没有洗手间……」呜,痛到拳头都可以捅进肚里去了……
「什么?」
「先生,你没搭过这线捷运吗?」拜托……不用整她,她就快死了。「南京东路站要进站才有洗手间。」
「那去隔壁的饭店--」
「我不想去饭店里面上大号。」不能要命不要脸。
他错愕到无言以对,理解能力已达极限。
她发凉疲软地瘫靠回椅背上,吊眼慎重轻喘好一阵子,似在调适什么。
「我稍微好一点了……」此时此刻,她有如坐在地雷上,轻声细语。「但是我知道,等一下一定又会痛到想撞墙。所以你快趁这段空档,送我回家。」
肥水不落外人田。
他二话不说,立刻照办。沿途仅供参考的红绿灯,一概掠过。
自从跟她在一起,他收到的罚单日益增多。
可是车还没停妥,她又已开始腹痛如绞。
噢……上帝,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空腹乱吃东西了。求求你,再原谅她一次,她下次真的不再犯了。呜……
「快,傅玉!」
方司真快手将蜷成一团的冰凉小身子抱出车外,直奔电梯。
她知道错了。真的,她下次不敢了……
一阵钥匙和层层铁门激烈奋战的铿锵大响后,缩在楼梯间抱腹发汗、喃喃冷颤的她被一把扛进屋里,塞往洗手间。
再也没有人比此刻的她更能体会,什么叫解脱。
他虚脱地瘫坐书堆拥挤的沙发上,沉脸入双掌,自指缝间深深吐息,几乎被她吓掉半条命。
这只不过是低层次的肠胃问题。但是面对病人,他可以是个高明冷静的医生;面对熟人,他就只是个无能焦虑的家属。
他现在的心情,如同在产房外心急如焚的丈夫。他知道,她不是在里面生孩子,只不过是泻肚子。可是……
洗手间内闷闷的哀啼,听得他胆战心惊,弹身而起,茫然踱步。
半小时后,霍然开门。
他愕然伫立,戒慎遥望。她神清气爽,恢复佻健。
「妳好点了吗?」
「你干嘛带我到你家?」耍什么白痴啊!
光前还可怜兮兮地嘤嘤讨饶,人一舒服了,马上恢复恶形恶状。
「我说送我回家,是回我住的地方。你中文烂到连这也听不懂吗?」
「妳确定妳真的没事了?」
「没事啦!」拜托别问得那么深情款款的,他以为他在演偶像剧啊?
「那就好。」
他看起来很不好地退入沙发一屁股坐下,撑肘横掌盖着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陆了,肠胃不适的明明是她,为什么他看起来也好像在闹肚子?
难道……腹泻是种传染疾病?正如她常在教会听道时暗中做的研究观察,打呵欠似乎是种传染疾病,一个人打,附近的人也会忍不住跟着打。上厕所彷佛也是种传染疾病:一个人起身去上,看到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有点想上……
「傅玉,我希望不要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什么呀。「闹肚子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如果没看到我来,妳就走吧。」
他疏离抬眼,冷睇她的错愕,破坏她努力自我解嘲的好心情。
「别像今天那样继续傻等。」
「我、我才没有。我那是……」
「不用等我,真的。因为我已经很习惯了。」
这倒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么防备的眼神,感觉离她好远。
「你常常放人鸽子?」
「虽然不是出自我意愿的,但……对,我常放人鸽子。」他淡漠得好像那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管是我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或我曾经相亲的对象,差不多都有过这种遭遇。」
「你怎么这么恶劣啊?」美眸霎时亮晶晶,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
「我的工作使我很难掌握自己的时间。连续多年的惨痛经验下来,让我领悟到谈感情最需要的也就是时间。」这几乎替他的感情生活盲判了死刑。「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哪有空再去经营什么两人之间有意义的沟通。」
「喔。」真的满惨的。
「所以每次家人替我安排相亲,事前一定会千交代万交代,绝对不可在相亲的时候突然睡着。」
「你睡过?」
「睡过好几次。」
「你跟我相亲的时候却没有睡啊。」
「因为那不是我家人安排的。」是他细心规划的陷阱,还设计家人陪他一起演戏。
「那是谁--」
「所以不管我们有没有做任何约定,都不要等我。」
「你少臭美了。」谁会等他啊。「我只是--」
「我不想再看到妳一个人傻等的样子。」
无预警地,他骤然击中她毫无防备的心。连伪装的时间也没有,连迂回闪避的缝隙也不留,直接、迅速、强烈、有力地,直直捅进她灵魂最软弱的角落。
她呆住了,连反应的能力也没了,只能任凭他观览一副空掉的蠢样。
完了,她向来阿谀圆滑的狡黠,她优雅聪慧的形象……
她为什么老在他面前表演自己的狼狈样?他干嘛老爱逼出她的真面目?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每次出拳都这么重……
玉人不淑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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