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是什么?用十年来玩玩,玩完了就放手,能这么简单吗?!”
“不是在玩啊”被他吼得嗓音略弱,摇着头。
蓦然间——
“静儿啊——静儿——”
一声响亮震山岗的疾呼穿透结界传进。
是封驰催动内力的叫唤。
定是峰谷内的大事底定,姨爹发现她不见,亦发现她紧急时划下的记号,寻到这条厚雪兽径的入口,然后循迹赶过来。
“我得出去了。”她轻声道,对着他发怒的脸仍腼眺笑,眸子忽染了些水润。
他不可能用结界困她。
她连狐火都能唤出,定身咒都能自解,要离开他设下的结界,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难,全看她的意志与动念。
既知困不住她,白凛干脆阔袖大挥,幻境天地倏地收撤,四周又回到十里山地的枯木林边。
封驰的唤声显然就在鬼爪枯林内,她正想举步迎去,身后男子突然开口——
“你说喜爱我,真是很喜爱的。”
她步伐一顿,旋身看他。
眸底的润意渐浓,她一直忍,没让它泛滥。
白凛问:“现在还是吗?还一直喜爱着吗?”
他目光太深,拢着太多东西,她浸在那太过深沉的注视里,心像也被枯木鬼爪掐握缠绕很痛,很爱,即便痛着仍要去喜爱,现在是,一直是。
她捺得下叹息,却捺不住心疼。
她朝他跑回,重重往他嘴上印了一口。
九尾雪天狐缓缓踏出一足,再踏出另一足,雪白兽足踩在灵寂之地的黑川上。
这地方不是天狐造出的幻境,而是夹在天地与人世间的一个所在。
灵寂之地尽黑无际,光,只存在修行者的内心,要光射进,它便射进,只要修行者灵能够强够大够猛,想在灵寂呼风唤雨、排山倒海,亦是可行。
但此时此刻的天狐大人,什么都不想,连光也不需要,有一条蜿蜒的黑川绕啊绕地前行,让他能循着走,不必想自己该往哪儿去,如此也就足够。
黑川上结出一层玄色晶玉,灵寂里虽无光,但晶玉黑亮,竟也带出浅浅玉辉,与天狐蓬松雪白的毛相衬,美得很诡谲、很耐人寻味。
他不知走了多久,只晓得需要静静动着,一直动着,这样脑袋瓜才有办法跟着使动,静静使动。
他很不高贵、很没傲气地问那名凡人女子,问她是否还喜爱着?
女子没有作答,却在深深看他之后,跑回来再次亲他。
她亲得好重,那个吻印着他的唇瓣也压上心房,血与气点点爆出火花,正要成燎原大火,她竟已迅捷退开,冲他一笑就跑走了。
她必定是喜爱他的。
她什么都给了他,怎可能不爱?
但她那个“在一起十年”的提议真真惹怒他,他听过“十年磨一剑”,可没听过拿十年来抹淡人的执念,还道一切淡了也就淡了铁树情花等了千年终于开出奇珍的一朵,难道只为等她来糟蹋?
不能够不能够的要他学那些痴男怨女的臭习性,拿十丈的苦去换一寸的情,这事太亏太失格,不干!
都把他拖下水,浇淋得他浑身湿透,连心亦被淹没在情潮里,湿得太透澈,她却已在想往后要淡淡脱身的事?
他不信她能云淡风轻。
她这小牛般倔强的性情若因容颜变老而不愿与他在一块儿,大不了哼,大不了他跟着她一起变老,要多老有多老,鸡皮鹤发又如何?他年岁可大上她千岁,真要讲敬老尊贤,她就得乖乖听他的。
“噗”有谁没忍住笑!
天狐四足一顿,一身雪色荡荡,轻垂的狐首倏地扬起。
迤逦在灵寂里的黑川,河面上那层玄色晶玉开始碎散,川水终于漫开。
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坐在川边垂钓,老人家灰白发、灰白长须,然后一袭灰白衫子,整个人灰扑扑,面色倒红润得紧,颧骨红红两团,笑起来灰白眉飘啊飘的,长长眼睛弯作两道小拱桥。
“来啊,来啊,咱请你吃烤鱼。”
“不吃。”九尾一收,狐身陡变,白凛裸足踩上川岸,非常火大地甩开脸。
“噗”不好意思,笑气又没忍住,只好坦然接受天狐的眯眼瞪。“唉唉,是说干嘛这样?垂头丧气可真不像咱识得好几百年的你啊。”
“都有闲情逸致跑来钓鱼,想必睡得甚饱、甚足,能大醒了?”白凛不答反问,话题转得迅雷不及掩耳,问得老人家灰白眉一颤。
“呃”
“既然大醒,这西南大地的事就该交回阁下手里,也该还我无事一身轻。”
老人家“呵呵、嘿嘿——”地干笑一阵,摆摆手还直晃着头。
“没!没的事啊!咱哪有醒?这是硬撑开眼皮子呢,你瞧瞧、瞧瞧”硬是瞠圆一双细长眼睛。“眼底尽是红丝不是?困到不行还得硬逼着醒来,唉呀呀,咱为的是谁?唉唉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不就是为了你吗?”
白凛不客气冷哼。“若真为我,你这只地灵早也该醒了。”
“哎呀讲这样?咱此时醒一下,恰好也是不错呀。”地灵大神笑嘻嘻,半点也不在意被一只还未列级仙班的天狐冷嘲热讽。
“哼,哪里不错?”
“醒来帮你指点迷津啊。”
“是吗?说来听听。”很没好气。
“咱知你对成仙没啥兴趣,但成仙就有这么一个好处,天元既已突破,即便历经长长眠觉醒来,也能一下子掌握大小事。”管着西南的地灵大神收了钓竿,竿子一变成了老烟杆,他凑在唇边吸了两口旱烟,吞云吐雾起来——
美狐王(下)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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