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得回京,不去看看十三王爷吗?”蓝子玟温文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沉思。
“不了,”她定了定神,淡然说道:“军机不可失,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静默了—下,她轻声问道.“他——近来可好?”
“王爷很好。”蓝子玟语音停顿了一下。“至少外表看起来是如此。”
“咳……”
剧烈的咳声从紫纱帐内传出来,掀动的床铺,显示床上的人正在痛苦的忍受着病魔的侵袭。
“爷,您还安好吧?”
紫纱帐外,谭生面露忧色,几次想走上前去,却又想起主人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
三年前,紫珑命人送来她的随身衣物和一纸短笺,风静海读了之后,摇头苦笑:“紫珑啊紫珑,你何时才能明白我的用心呢?”
接着就突然吐出了一口血,令在场众人吓得手足无措,递手巾的递手巾、请大夫的请大夫,当场乱成一团。
“勿惊,只是一时气息不顺,没事的。”当时风静海微笑着如此说。
但是从此,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
常在半夜听见他的咳声,那剧烈沉重的咳声,听了令人心惊。然而,风静海还是一如以往的淡漠,不许任何人近身关心,而他的眉宇也锁着一股说不出的黯然。
虽然风静海从来不说,可是风府所有的人都知道他非常的思念紫珑,因为常见到他独自一人坐在紫珑小时候的寝房内,沉默的翻看着那字迹歪七扭八的习字本,或是抚着那几件已褪色的小小紫杉,神色凄然。
“王爷这是心病。”大夫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谭生。“长年来疲劳过度,加上心思郁结,造成气血滞郁。”
“王爷他……”谭生朝紫纱大床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究竟病况如何?”
“照这情形,”大夫摇头叹道:“最多只能再撑半年。”
他一听,脑中嗡嗡轰然,爷只剩下六个月的寿命?怎么会如此!为何他们都没发现?
“谭生。”
“是。”他连忙应声。爷听到刚才的话了吗?
“听说紫珑回京城来了,是吗?”紫纱帐内,传来略显虚弱的男声。
“是的,她现在人在丞相府。”
“备轿,我要去见她一面。”
将军府前,一匹高大的青骄马摇晃着尾巴,因为此刻它的主人正在为它上鞍。
不远处,沙尘扬起,急促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紫珑闻声回头,看见一顶紫色轿子停在将军府的围墙前,她身子不禁一颤.
是他!
“紫珑。”依旧是温文得令人心动的嗓音。
绣着银边的紫绸轿帘掀起,步出了她再怎么想忘也忘不了的男子身影。
他消瘦了。
但也仅只淡淡的瞥了一眼。“我即刻就要出发了。”她为坐骑套上缰绳,头也不回的说道。
“只一会儿时间,好吗?”
她停下了手,心中些微诧异。从未听见他如此温柔的口吻——温柔到几乎是带着恳求。
沉吟了一会儿,她回答:“好吧,就只一刻的时间。”
她和风静海数年来音信断绝,互不探问,比起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还要疏远,此时只一刻的谈话,难道能打破坚厚的冰层,擦出什么火花吗?
将手中缰绳交给马夫,她走到风静海身边,与他并肩,沿着围墙漫步。
围墙内探出的梧桐枯枝,为冬天增添了几许萧瑟气息,也透露了人世无常的无奈,就如同曾经浓情蜜意、几乎成为夫妻的两人,此刻却是保持着客气有礼的距离,形同陌路。
“这三年来,你进步不少。”风静海侧头凝视一身青衣战袍的她,含笑说道。
“嗯。”她轻声应着,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似乎是故意忽视他的关心,心中却转过无数个念头:
他到底为何专程而来?是为了她手上的兵权?
还是来警告她别再想背叛小皇帝?
相对于她的戒心,风静海神色温和,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还记得我以前教过你的吗?”温柔的注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神态隽刻在心中。
“嗯?”她终于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他。
他开口吟道:“用兵之道,在于……”
“无形。”她毫不思索的接口。
她和风静海在感情上结下了一辈子也解不开的深仇,却不表示她应该忘却他所教导的一切。更何况,他所给予她的,不但造就了今日的西陵紫龙,也早已融入她的心骨,将伴随着她度过往后的每场风风雨雨。
风静海抬头望着遥远的天际,轻声说:“你还记得此点,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放心的走了?他要走去哪里?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愕然的停下脚步——
难道这就是他要求见她一面,所要说的话吗?
眼见那紫色的背影越行越远,她一咬下唇,毫不迟疑的追上前去。
匆忙的脚步声,令正要弯身入轿的风静海停止了动作,他一手仍持着掀起的轿帘,转身回望着她。
两人的视线交集,却是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定定的凝视着对方。那生疏中隐着浓厚未诉出的情感,就像一对许多年未见、却又即将分别的夫妻。
天降下了纷纷的白雪。
风静海笑了笑,优雅的伸出手,接起了从天而降,今年的第一朵雪花。
破军之恋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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