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尚未上钉,一角未曾合上,孙柔嘉缓缓走上前去,静静地看了一眼——孙仲尧的遗容彷佛被水浸泡过,泛白肿账,略显恐怖。
“父亲……”孙柔嘉颤声道。
虽然,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自她这一世有记忆以来,他一直待她信任有加、亲切关怀。
“姊姊,你可回来了,”孙廷毓道,“父亲他、他……”
“怎么会这样?”孙柔嘉怔怔问道,“父亲看来像是溺了水?”
“父亲的尸身就落在后院的老井里。”孙廷毓再度哭了,“原来,他一直没能逃出京去……甚至都不曾出府。”
孙柔嘉万般惊愕,双眼圆瞠。
就在后院?原来,父亲早已死在了自家的后院?
“是如何发现的?”她不由追问道,“几时发现的?”
“小暖发现的。”桑夫人开口道:“皇上已经派仵作来验过了,应该就是老爷失踪的那一日,落入了井中。”
“不可能!”孙柔嘉万般不解,“那晚,父亲明明说他要出京去。”
她还给他银票和衣物,那些银溟呢?衣物呢?
若是遇到劫匪,也不至于在自家院中遇害吧?况且,看样子是在与她道别后不久就死了?
“想来,是父亲寻了短见。”孙廷毓道:“他走投无路,又不想祸及家人,只能如此……”
孙柔嘉摇头,不,于理不通,父亲都已经准备逃出京去,又怎会寻短见?
“那夜,父亲曾来找过我,”孙柔嘉索性直言道,“他说他要到崎国去,所以断不可能寻短见的!”
“长姊,父亲大概是在安慰你。”孙廷毓道,“崎国路远,别说能不能出京,就算出了京,也不能真避到崎国去吧?”
所以,父亲是临死前特意来看她,与她话别吗?她陷入一阵思索。
不,她觉得不像……若父亲真有什么临终遗言,也该对他的两位夫人和亲生儿子说才是。
“长姊,父亲那晚对你说了什么?”孙廷毓又问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家里。”孙柔嘉道。
“这就对了,父亲临终,一定是希望孙家能得人照拂,”孙廷毓道,“想来想去,也只有长姊你能指望了。”
孙柔嘉怔怔的,总觉得此事充满疑点,是吗?她并不觉得自己如此重要,就算有苏笃君当靠山,也不值得父亲如此托付。
父亲绝非自杀,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柔嘉,”不知何时,豫国夫人站在了她的身后,“请节哀。”
“夫人,”孙柔嘉不甘地道:“还请仵作再次验尸,有些疑窦,我想请教仵作——”
“柔嘉,人死不能复生,”豫国夫人打断她,“皇上听闻你父亲的噩耗,便说有些事不再追究了,将你父亲好好安葬吧。”
“夫人……”孙柔嘉还想说什么,然而豫国夫人充耳不闻,打断了她。
“不过,你父亲去世之事,暂且不要声张,”豫国夫人道:“皇上只对朝臣们说,孙大人被调职去隐密处当差,从今往后,孙大人的俸禄朝廷还是按例发放。两位夫人,孙大公子,你们可明白?”
孙柔嘉知道,皇上这么做除了是恩德,也是因为北松王的事没有解决,金子还没有找到,不想打草惊蛇的缘故。
“是!”众人俯首听命道。
“柔嘉,”豫国夫人再度轻声对她道:“这几日,你且忙着家里的事,笃君暂时不能到这里来,你别怪他。”
笃君到底在忙什么?为何不能来此?孙柔嘉抿住唇,终究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巨大的悲伤让她顾不上男女之情,孙仲尧身亡一事的蹊跷更让她无暇多虑其他。
她点点头,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本以为出得宫来,一切都太平了。谁料想,彷佛陷入了更迷乱的漩涡之中。
假如,这一切只是恶梦,那该多好?
孙柔嘉用泡着柚子叶的热水洗了个澡,已经入秋了,夜晚有些凉。
她坐了一会儿,看着忙碌的婢女,这才想起,似乎一直没看见小映。
那日出卖她之后,小映还有脸回这孙府吗?大概是找了什么地方躲起来了吧?那丫头到底为何要出卖她,至今她依旧不得解。
“你们小映姊姊呢?”她问婢女们道。
“回大小姐,”掌事的婢女回答,“小映姊姊赎了身,出府去了。”
“赎了身?”孙柔嘉又是一怔,“她几时攒够钱了?”
“听说小映姊姊原就有个相好的,那人最近发了财,把小映姊姊娶回家了,”婢女答道,“姊姊临走前还哭了一场,说大小姐仍在宫中不得归,她想见见大小姐,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得到。”
“不打紧,”孙柔嘉道,“改日我去见她。她新婚夫家住在何处?”有些事她也要亲自问小映。
“姊姊!”忽然,窗外有人说道:“妹妹深夜打扰,还请见谅。”
孙柔嘉意外之下,竟看到小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
孙仲尧刚死,孙府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唯独小暖一脸轻松惬意,可见这姑娘实在冷血。
然而,在桑夫人面前,小暖又装作天地同悲的模样,又着实虚伪。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你们大小姐说。”小暖如今俨然以孙府二小姐自居,对奴婢们呼来唤去的。
“是。”婢女们只得统统退下。
孙柔嘉低下头去,抹了一点面脂,匀在手上,再涂润面庞。这面脂掺了羊奶,能让肤色雪白,在小暖面前,她可不想逊色。
千金命不凡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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