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你说得是!”
“宝山……”大姊很有点欲言又止。“你新居如何?”
“还好。”
我当然意会大姊为何吞吞吐吐。香港能有多大?
这城镇,尤其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前者是被人们泛滥的妒嫉心所制止,后者呢,当然得力于人们幸灾乐祸的情绪,推波助澜!
姊妹俩沉默了一阵子,就挂断了线。
我其实很想告诉大姊:一切都已成过去了。我正在考虑搬回太古城。
可是,我既在当初没有提供故事的开头,又何必无端端交代结尾?
现状会真是我和世勋的结局了吗?
午夜梦回,再无一枕的泪。
我轻抚着那个空置的枕头,无限唏嘘。
纵有一帘幽梦,谁共?
我不是没有过世勋轻推房门,重投怀抱的希望的。
太多难圆的好梦,只有日益令人心灰意冷。倒是无梦无歌的日子,还能睡上几小时。
记得,我曾在一个半夜里蓦然惊醒了,抱住世勋,问他:“如果我有一天,突然离你而去,远走天涯,你怎么样?”
他当时睡眼朦胧,不置可否。
我使劲地把他摇醒,迫问:“答我,答我,”
“半夜三更,胡思乱想!职业女性尚且如此,跟个女诗人、女作家走在一起,岂非晚晚睡不安宁!”
“世勋,你答非所问。”
“好,好,届时,我必抛下一切,誓要把你寻回身边来,再用把锁,锁住你,好不好?你现在先让我睡觉!”
“不,你多答一个问题,才好睡!”我继续嚷:“刚才你说的,是真心话?言出必行吗?”
“不!”
“什么?”我惊叫。
世勋给我吵得睁开了眼睛,拿手抚着我的脸,说:“女人要听些虚无飘渺的话,我尽管说着逗你开心!实情是,我不会!”
“你不爱我?”
“我知道你定会下这个结论的。”世勋看住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男人跟女人爱的观念和方式并不相同。你老是觉得两个人跑到荒岛去过活,就是爱情。我不认为如此。现实里头有很多很多的不如意,共同克服、适应,在困难中不肯退让,不谈分离,这就是爱情。”
世勋伸手把我的手印在唇上,再说:“人生有很多责任必须肩负,相爱的人共同去迎接,去分担,无分彼此,并不推卸逃避,这才算伟大。”
我当时想,这真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了。
“永恒相爱的人,不一定能一生相处。”这是世勋说过的话。
芳草无情、似有情。
谁说不然!
我不得不同意,即使为爱对方而不断修正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仍怕有个极限。
我伸手亮了床头灯,披衣而起,推出窗前残月。
有道是:楼上看山、披头看雪、灯前看月,别有一番滋味。
如今心头的这番滋味,是苦不足甜。
一水天涯,只隔着那么一个小海湾,世勋在他的楼头,可是跟我一样的无可奈何?
远在英国的那个蕙菁呢?她又如何?
唉,人世间只有血缘骨肉,能抵挡住人际的误解与隔离。再不堪,依然是父子夫妇,不见不见还是相依相叙。
情牵一线,那一线是血脉,强韧无比,斩不开,切不离。
其余的人事,只消一但撒手,不管是无心抑或有意,待要重拾旧山河,真是难以为情,不知如何着手?
一年当中失眠365B,早晨还是要上班的。痛苦不堪。
再出色的化妆品,都未必能掩盖得住黑眼圈。
然而,神情绝不可落寞。一定得精神抖擞,应付场面。
眼睛哭得变了核桃般大,人前就推说风沙入眼好了。
借口一定要漂亮!
请谨记,社会不设同情奖!
我挺起脚膛,走进办公室去!
冬妮跟在我背后,说:“孙先生刚才嘱咐,你一回来就请你到他办公室去!”
冬妮指的当然是孙世勋。孙世功去了日本,还没回来。
我突然心头一阵凉意,弄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孙世勋有请,令我心乱如麻,还是孙世功频频到日本去,事有蹊跷?
哼!孙世勋以董事名分,嘱咐秘书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去,架子十足!
男人根本从没有把女人放在心上!
在公事上头,他们是人多势众,要一见高下,女人赢的机会仍然不多。
私底下,谁个女人不是一谈感情,就等于退居次席。
一妻两夫,有资格成为大新闻,倒转来呢,司空见惯!其怪自败?nbsp; 狘br />
谁叫自己还没有递辞职信?只好向冬妮点点头,领命而去。
走到世勋的办公室门口,真想一敲门,走进去,就给他说:“我不干了!”
这句话看来是早晚要说的。只是未谋定后路,还是不敢造次。
每念至此,认真悲哀。如果我也系出名门,何至于精神上落泊如此?
人一过30岁,任何事都不会立即坐言起行。必须三思而后行。
买入一手前景明朗的股票,也断不会中途因为些少市场流言影响,就急急抛售。单身女人投资在工作岗位上的时间与心血,不能说散就勒简单一句话,背后无人支撑,独力又何以同时应付事业与感情的齐齐闪失,生活上,纵使不求锦上添花,也不能屋漏更遭连夜雨!
芳草无情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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