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缘 第34章

  “楚翘,你干么不给我照会一声?看,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快去给钟先生倒杯茶!”
  一切都像足这一百几十年相传下来的相亲模式进行。
  样板的岳母见女婿表情与台辞,也真是全无新意。
  我一直坐着看母亲与致生玩着问答游戏。
  他们分明是初相识,然情景气氛效果反应,如此的似曾相识。
  人生,有什么突破?
  到了某个阶段,就上演某类戏,仅此而已。
  夜深人静,我躺到床上去时,深深地感叹,几乎整夜的不成眠。
  也许因为疲累,这两三天回到公司去,我格外沉默。
  方婉如一直充任着我助手及秘书的职位,跟我尤其亲密,当然很觉得我的这个表现,忍不住寻了个适当的机会,笑眯眯地问:“这几天,睡得不好?”
  “对呀!你怎么知道?”
  方婉如道:“这是自然现象,我姊姊大婚之前的好几个星期,分明累得塌下来似,晚上一躺到床上去,便又兴奋得睡不着了。人真是难堪,有悲凄之事,难以入睡,有可喜之事,也一样失眠!”
  我竟没有脸红,反而急得脸上一定显了一点苍白。
  “婉如,你说什么?”
  方婉如被我这样子一问,很难为情,久久才说:“不是说,你快要跟钟先生结婚了?”
  “谁说的?”
  “外面的同事都这么说。”
  第29节
  消息传得比当事人接受事实还要快!
  唉!
  并无羞涩、惊骇与兴奋。还只是感慨,说不出的层层叠叠的感慨。
  我的反应多少令婉如吃惊,她悄悄地退出了我的办公室。
  他们全知道了?
  我就没由来地伏在办公桌上,突然的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次,我在工作岗位上哭。
  不甘不忿不情不愿不舍得的情绪,一古脑儿凝聚心头。
  教我喘不过气来,只有放声大哭一场,才能宣泄抵消掉这股压力。
  要结束一个我并不完全愿意结束的阶段,要开始一个我并没有完全渴望开始的人生,是委屈的。
  然,情势比人强。
  再挣扎下去,又如何?
  有人会伸手出来,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不经不觉,我也等了这么些年了。
  我给自己的机会与时间,也真并不算少。
  若然蹉跎下去,我就要为心底的一个迷糊的幻象与憧憬而付出更高昂的代价,包括母亲可能难以弥补的失望,与永恒的形单影只!
  真的划不来!
  哭过了,我拿出纸巾来,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重新补妆。
  跟着,投入工作。
  这些天,我额外地勤奋。同事们或以为我在不久将来要放大假,故此,拼命把功夫做妥。
  实则是,我不要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家中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都在忙个人的事宜。
  母亲名正言顺地在致生手上接过令旗,为我们张罗一切有关新居布置事宜。
  至于婚礼,我拒绝了母亲要广宴街坊邻里的要求,毅然决然地说:“我们旅行结婚!”
  “定了日子没有?”
  “没有!赶完功夫,即可成行。我们是开设旅行社的。”
  母亲白我一眼:“连婚姻大事都这么的无可无不可。”
  是的。悲哀不悲哀?我心里也嘲笑自己。
  这一阵子,我是什么人都没有见。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收藏起来。
  致生是真有点乐极忘形了。
  既是胜券在握,就完全不介意我以赶办公事为借口,推掉他的约会。
  “反正我们长相厮守的日子正长呀!”致生在电话里轻松地说。
  我没有回应,轻轻挂断了线,由得对方以此作为我的默认。
  我跟母亲的见面时间也比平日少。
  过往,不论我多晚回到家里去,她总要坐到客厅去候我回来,罗唆几句,才心安的。
  现今呢,也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为花落谁家,已然大定,她就少操心,母亲甚而直言不讳:“提心吊胆地管教女儿,无非都是为人家培养个好的老婆而已。”
  现今考试合格,毕业了,自然地松一口气。天下父母心,尽皆如此。
  公司里头的同事,我突然地懒得接触接见。反正没有出错,巴巴地盯住各人的效率,务必要个个勤快,又是为什么呢?徒惹反感而已。
  为公司?公司现今已不是我的整个世界。
  为章德鉴?自己想想,也都觉得好笑。
  他是我什么人了?一凉一热、生老病死,甚而伤春悲秋,无端烦恼,他有经过吗?有试过分担过我半点压力吗?
  没有。
  我和他的关系,是庄田里那个农夫与一头牛。
  鞠躬尽瘁之后,最好的待遇,还只不过由得我静静在牛栏内老死掉算数。
  他交下来的功夫若是一下子做不妥当,只怕他会立即想尽办法把我打发掉。
  世界上没有心甘情愿自养伙计的老板。
  劳资关系会有什么突破?
  自古以来,未之有也。
  因而,我也不要见章德鉴。
  是今非昔比了。
  我和他日中不相见,又有何难?
  从前,一个小小写字楼,朝见口晚见面,对方消失一个下午,顿时因寂寞而成担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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