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情手无寸铁去对抗这等憎人富贵嫌人贫的年青人,诸如汤浚生。
“我再成功,都摆脱不了那个家庭背景、那个社会阶层,我恨透了。于是,我立心娶乔枫!……”
乔园之内,没有人相信汤浚生娶乔枫是为了真心相爱。连顾长基嫁乔晖都有附带条件,你情我愿,何罪之有?
“浚生,没有人会怪责取笑你!”
可是,你们不知道,我背弃了一段情缘,我将对一个纯良女孩子说过的山盟海誓,抛诸脑后!”
“她如今死了?自杀?”
“是的,她忘不了爱与恨,忘不了曾受的屈辱,我曾使她怀孕,因我不娶她而堕了胎,连一点值得奋斗的希望都没有了,故此决定寻死!”
我望出车窗去,开始下着毛毛细雨,车窗迷糊不清,郊外黑漆一片。
“大嫂,我是不是罪该万死!”
我沉默半晌。答:
“世上类同的可悲之事何其多,不必自我深责,既不能起死回生,使生者难堪,也属不必!你何苦糟蹋自己!”
我竭尽所能说开解的话,不知是为安慰他还是为鼓励自己!
“浚生,我们回去吧!总是要回去的,乔园已是我们的家!”
“大嫂,你比我坚强!”
“不,你会渡过难关的,多少哀愁都已如昨日死,别辜负了从前的努力!昨日的是非,记在心头足矣,不必翻出来折磨自己,对仍要生存下去的人,只好如此!”
这一夜,乔园之内,起码有两个不成眠的伤心人。
我蟋伏在床上,尽量地跟乔晖保持了距离。
我不要他碰我,我也决不去碰他。
这种心态恐怖死了。
究竟乔晖还是我丈夫不是?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乔晖无罪,若儒无辜,我又不能无情无义!
怎好算了?怎好算了?怎好算了?
一千一万个无可奈何,伴我度长夜,至黎明。
早餐桌上,我特别留意汤浚生的面色,他肯定是一夜无眠,双眼凹陷,脸色还是苍自。
连家姑都觉得这个女婿有点异样,说:
“浚生,你睡得不好了,是吗?一脸倦容!”
“没什么,妈!”
“生意上有阻滞?”乔正天立即关心到乔氏业务上头。
“没有,没有,这阵子无端端地睡不熟!”
“浚生,你多点运动就不会有这个毛病!今晚回家来,我跟你打场网球!”乔晖建议。
“大哥,别浪费你的心思了,我看浚生是有什么心病吧?心病一般还须心药医!”
乔枫真是个厉害角色,女人在感情上的敏感程度之高,可以属于特异功能之一种,是误打误撞,抑或有迹可循,不得而知,总之不时灵验,信不信由你。
我不是不为汤浚生着急的,只好立即找说话打圆场:
“昨晚我也不大好睡,定是跟那加拿大官员边谈边饮,混杂地灌了不同类型的酒到肚子里,头有点胀痛,可又没醉,弄得一整夜半睡半醒,不明所以!”
浚生没有再说什么,向我投来感谢的眼神。
家姑情急地建议:
“要真还有不舒服的话,就别上班,好好躺一天吧!”
“不,不,公司里头的事务多着呢!”
浚生慌忙谢过好意,头一个就起身上班去了。
香港商场上根本就没有告病假这回事,谁不是分秒必争呢?只一天不上班,便会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际遇,何必冒此风险?眼见初出道的一些孩子,一个月里头可以病上三五七天的,差不多肯定此人早晚被踢出局。无他,身体健康、意志强横,是办事成功的基本因素。各式各样的生活困难,都必须以各式各样的心智手腕予以克服。
人在江湖,重重叠叠地身不由己。
第七章
回到办公室去,才坐下来,秘书就把张小咭递到我跟前来,说:
“附在那束送来的花球上的!”
我赫然惊心!
随即望见一大蓬一大蓬的绣球花,插好放在办公室一角的茶几上。
敏慧好奇他说:
“到哪儿去找这种绣球花作礼品呢?香港都不流行这种花!”
我没有答,不敢答,怕露出马脚。
接过小咭,放在跟前,也不拆,就嘱咐敏慧替我回几个电话。旨在把她支使开去。
敏慧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后,我皇着墙角的一蓬蓬绣球花发呆。
连香港花店都不作兴售卖的绣球花,在伦敦遍地都是。一条奥本尼道,两旁的住宅,前园都栽种了粉红乳白、浅蓝淡紫的绣球花,每朵都圆鼓鼓,精神饱满的,时而迎着清风,时而沐于细雨,天天跟路过的人亲切招呼!
绣球花并非矜贵花种,在英国普遍得不能再普遍了,可是,我们独独爱它。
为什么?
若儒对我说过:
“因为绣球花像你,平易近人,没有不必要的骄矜傲慢,可望而不可即!把它安种在什么环境里都能快高长大,生命力之强劲,使护花使者周时松一口气。”
我也但愿自己像一蓬绣球花,活得随和、圆润、饱满、生就一种蓬门丽质,属于普通人家的安乐祥和与舒泰。
我把小咭打开,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一错不能再错!
我随即把小咭合上了。
豪门惊梦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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