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叫什么叫?”被吵醒的男人低吼。
她委屈地翻身躺平。“我睡不着……”
一只漆黑的眸子睁开。“你再不睡觉,我可以想点‘有趣的事情’来做。”
其实霍德也不知道自己在装什么绅士!通常他跟女人躺在床上的原因都是为了让两人搞得满身大汗,可是这女人在他的手里已经好几天了,他竟然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他看得见的那只耳朵迅速染成深红色,乐雅冒险地看他一眼。
刚刚她一直僵僵地躺着,目不敢斜视,只知道他手啊脚啊都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两个人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明白了,不禁想笑。
他简直像只超大无尾熊,双手双脚圈着她,将她锁在怀里;只是他们两人的体型差很多,对比之下,更像一个紧抱着芭比娃娃的小孩——当然,她相信他小时候也绝对不是抱着芭比娃娃睡觉的男生。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话好不好?”她软软央求。
“不好。”
一听她想做的是“说话”,他不感兴趣地闭上眼,又准备睡觉。
男人有这么长的睫毛真是罪过!乐雅扁了扁嘴,过不一会儿,又推推他。
“霍德——”还是软绵绵的叫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不耐烦地撑开一边眼睛。
“我们……我们……”她搜索枯肠,勉强想出一个主题。“你不是说你有个母亲吗?告诉我你妈妈的事好不好?”
“她死了!”简单利落,话题结束。霍德闭上眼准备继续睡。
她吃了一惊。“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女人真的不打算让他好好睡一觉!霍德懊恼地睁开眼。
“我十六岁的时候,她出车祸死了。这样够了吗?”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显然不够。
“冰冷,严厉,没什么感情的女人。我和她不亲。”他翻个身侧过去。
“好吧,那我跟你说我妈咪的事好了。”所有的热情尝试都碰了个冰钉子回来,可是乐雅完全不气馁。
“我对你的家人一点都不感兴趣!”霍德受不了地翻回来瞪着她。
“我妈妈是个台湾人。”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她认识我爸爸的那年,才二十四岁而已。当时整个国家还在打仗,聪明的人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但是我妈与众不同。她认识我爸爸,爱上我爸爸,于是为了他留了下来——”
阿比塞尔和朱菲雨的爱情故事,在幽暗的床帐里淡淡地飘浮着。
霍德闭上眼睛装睡,以示他完全不感兴趣。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很认真地在听。
在这样黑暗的笼罩里,故事人物可以很简单地被抽离。他们不必是“杀父仇人和他的女人”,可以只是很遥远的一对男女。
他听着一个勇敢的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在烽火间穿梭。
他听着一个男人为了见心爱的女人一面,不惜穿越重重炮火,只为回到她的身边陪她一个夜晚。
有些事他听了,只是无稽地哼一声,觉得太不切实际了,任何有脑筋的人,尤其是在前线作战的男人,都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做了。
也有些事他听了,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女人一定就是这样。可是当他听见女主角是因为怀了身孕,怕对男人造成负担才离去,心里又是一动。
为对方生而生,为对方死而死,自己面临最大的危险时可以不退,却因为可能让对方陷入危机而匆匆逃离,那是一个他不了解的境界。
“……妈妈说,她和爸爸有一个约定。”乐雅温柔的嗓音飘着。“爸爸答应她,绝对不会比她早死。可是,你知道吗?”
乐雅偏头看他,两人视线相迎,她的唇角微微一扬。
“所有人都觉得爸爸是一棵强壮的大树,妈咪啦、我啦、哥哥啦,都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我却觉得不是这样。”她的视线幽幽移回床帐顶端。“我一直觉得,其实是妈咪在支撑爸爸走下去。每次他在外头为了什么事生气,只有妈妈了解他,说个几句话就能让他心平气和。
“妈妈是他的万灵丹。她才是真正坚强的那一个。如果有一天爸爸真的走了,为了我们,我相信妈妈还是会努力地活下去,直到我们都让她可以放心地走为止。但是,如果换成妈妈走了……”她打了个寒噤,似乎无法想象那个画面。“我觉得爸爸可能连一天都受不了。真的,他一定会受不了的。他能成为那个钢铁一样的阿比塞尔,是因为朱菲雨。如果没有她,他也当不了阿比塞尔了……”
霍德瞪着天花板。
这算什么?爱情吗?
如果爱情是这个样子的,那他父母亲之间又算什么?
他的母亲必然是爱他的父亲,才会那样千方百计的只想为他父亲报仇,甚至不惜对唯一的遗腹子如此残酷狠厉。
可是如果换成朱菲雨呢?如果阿比塞尔早逝,她应该会很珍惜心爱的男人唯一留给她的孩子吧?
正常人都会如此才对。
她会把那个小孩带到安全的地方,让他快乐地长大,然后告诉他许多跟他父亲有关的传奇故事。
那么,为什么他自己的母亲不是如此呢?
从他母亲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爱,只有仇恨。各式各样的仇恨。恨丈夫的早死,恨儿子的不济事,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时间过得太慢儿子不快长大帮她报仇,恨时间过得太快她丈夫的死亡离她越来越远。
烽火四:情关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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