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安顿她睡了。
郎霈疲惫地揉揉后颈。开了一夜的车,又耗在医院里一整天,方才碧雅的父母从台南赶上来,他们才偷空回到他的住处。
凌苳一生平顺,这大概是她第一次遭逢与亲爱之人的死别。
如果可能的话,他但愿她不必体验这些苦,但人情冷暖,生死祸福都难测,起码这一回,有他在她身旁陪伴。
床上的人儿不安地翻了个身,郎霈突然记起她在陌生环境睡不好。
「郎霈!」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眸,灵动的双眼已然红肿。
「我在这里。」他在床畔坐下,抚着她的发丝低语:「好好睡,我不会走开。」
她吁了口气,又沉沉睡去。
「应该坚持叫曼曼来的……」受伤的小猫需要的是母亲的温柔舔舐与陪伴。
但是她说,她不想回答太多问题。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下子越扯越深了。」他在暗夜里叹息。
明知凌苳对自己有不寻常的爱恋,他既已无法回应,这些牵扯都只是让情况更复杂而已。然而,当她如此娇弱地倚着他时,教他如何狠绝地松开手?
「郎霈……」她在寤寐中抽泣一声,湿溽了长睫,微颤着唇。
「我在这里。」他低声应着。
她的手往另一侧的空床摸索,因为找不到他的人而辗转难安。
郎霈投降了,躺在她身侧,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睡吧,我没有走远。」他轻吻她的耳鬓。
手中环抱到他坚实的躯干,她似乎较为安心一些,气息逐渐恢复匀净。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他几乎叹完前半生的气。
凌苳在昏梦中转向他,眼角仍挂着泪珠。他一时意动,不禁替她轻轻吻去。
她在睡梦里轻叹一声,鼻端努着他的脸颊,于是,不由自主地,他的唇往下移动,浅浅印上那抹红樱。
她尝起来咸咸的,如夏天的海,却又蕴着清甜,似初春的泉。
唇上感受到来自他的探索,她轻叹一声,启开了城池。他的舌顺势钻入,更深更切地探索。
迷蒙中,她仿佛感觉自己浮荡在一池温泉里,鼻中嗅的,嘴中尝的,尽是温润池水的气息,而那温泉的滋味,像煞了……
「郎霈?」她喃喃轻呢。
郎霈陡然弹坐而起,惊出一身冷汗。
天,他在做什么?
平时口口声声挂着不应该和她太靠近的人,不正是自己吗?凌苳正是最脆弱时候,他却乘虚而入!郎霈,你这个伪君子!
他挫败地想立刻夺门而出。
「郎霈……」她呜嗯一声,感觉手中失了依靠。
郎霈苦笑一下。这下子困住了!一早叫曼曼回来不就好了?真是自找麻烦!
他不敢再躺下来,只好靠坐在她的旁边,让她抱住自己的腰睡着。
意识不知朦胧了多久,隐约间有一双手正平稳地摇晃自己。
「郎霈?」
他瞠开沉重的眼皮,室内依旧半蒙暗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天亮了。
「郎霈?」
他揉了一把脸,低望怀中的人。凌苳仍然沉沉睡去。
那么,是谁在唤他?
颈后的汗毛突然竖直,他缓缓回头——
凌曼宇轻郁的脸庞,是他今晨看见的第一幕风景。
第七章
郎霈从厨房里走出来,确定每个人都分到一杯饮料,量足以解渴,但不至于在暴动发生时对他的家具造成破坏,然后从凌苳手中把沙发靠枕拿回来,垫在背后坐下。
凌苳横躺在三人座上,呆呆盯着天花板,眼底的青影已经盘踞了好几天。
安可仰倚着一座边柜而立,姿态超然。而凌曼宇,从头到尾若非盯着女儿,便是盯着他。
这下子,连安都回国了。郎霈开始想,或许他应该在三天前速战速决。
但是那天凌苳的精神是如此困顿,他不认为她可以应付另一场对峙。于是,在她醒过来之前,他平静地要求曼曼离开。
而曼曼竟然没有多说一句,起身默默走了。
「老天,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凌曼宇揉了揉太阳穴,这句话其实自言自语的成分居多。
「好问题。郎霈,我也挺想知道的。」女儿的爹凉凉说。
「是我去惹他的,不是他来招惹我,你们不要找他麻烦。」凌苳仍然盯着天花板出神。
「铃当,我不是个古板的人,年龄那些都还是小事,可是你们的生活历练差太多了。」安可仰试着和她说理。「你是个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娇娇女,而郎霈早就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男人,他的生活里没有一点你了解的地方。」
「安,你对着我来就是了,不必为难她。」郎霈淡淡说。
现下他们两人倒像是同命鸳鸯了,安可仰啼笑皆非。「谈恋爱固然甜蜜,婚姻却是另一回事。你们两个人倒是说说,钤当今年才二十岁,有什么能耐当一个称职的企业家夫人?」
「真感谢你对我的信心票,老爸。」凌苳讥诮地回答。
「宝贝女儿,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的人生历程一步一步来,二十岁有二十岁的莽撞、二十五岁有二十五岁的懂事,双十年华里每个阶段你都体会到,而不是一下子蹦入三十几岁的世界里!」
「说穿了你只是不喜欢我介入你们的交友圈而已,如果我和小孩子一样,乖乖离你的朋友们远远的,你就开心了,对吧?」她翻身坐起,眼神有着少见的疲倦。
胎记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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