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为什么突然凝了脸色?仲云困惑地想。
平日,柳似水的表情实在太多变化了,教人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忽悲忽喜的,教人摸不透。
柳似水甩头好一会儿,又问:“情爱之外另有相思,你又知道相思是什么了?”
仲云摇头,当真不知。
“两人互思互念谓之相思,思因相隔两地而起,念因割舍不下而生,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吧?”她挑眉探问,继而直率道:“那就是你思思念念舍不下的人吧?”
“我……”仲云连退数步,心虚地垂下双眼。“没有……”
明亮大眼忽而对上他的,骇了他一跳,原来是柳似水凑上来的脸,绯唇重重地吐出三个字:“你、说、谎。”
“我没有!”他辩驳得有气无力,异常惊慌。
“算了。”纤肩一耸,人家没意思要提心中那个人,她也没啥好问的。“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心里头有人可别就这样傻呼呼地任感情溜走,将来想追也难哪,抱憾终生这滋味……不好受。”
“你多想了。”他的心虚更浓地嗫嚅道。
多想?柳似水挑起眉。“你不曾在镜前看过自己吧?”得到仲云摇头的答案,柳似水也是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
“笑难怪你不知道自己正在思念,你那张脸摆明了就是告诉人家你在想某人,辩解也没人会相信,傻瓜。”
他的脸!?仲云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第六章
师父常说他的脸藏不住表情,真的是这样吗?
虽知她说中他心思,的确,他在想人;可这想……是相思吗?两人互思互念谓之相思,但只有他一人独自思念呢?
师父会思他念他吗?
而自己这份相思所为何来?
因为——爱?
仲云为这答案感到分外惊心,吓得惨白了脸。
他……爱上师父?
这几夜,仲云睡得并不安稳。
那天被柳似水的话吓得一整天除了错愕还是错愕,到了夜里,这错愕还如影随形进了他的梦中。
不只如此,这几天夜里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自己,这份疑心随着夜更深沉益发明显,带入梦中,也成了不愉快的恶魇,让他半梦半醒的,始终无法安然入眠。
倏然睁眼瞥向窗户,一道黑影立即有感似的往旁边一闪。
“什么人?”他一喝,掀被跳离床榻,迅速开门纵身冲去,紧追那黑影不放。
月光被云儿遮掩,教他费力睁大眼也看不见对方是何模样,直到追至厢院后的庭院,掩月吐白几许,半空中几丝银线映出熠熠银光。
这世上只有一人的发能映衬月光。“师父!”
黑影因这呼唤僵滞在原地,更令仲云错愕。真的是师父!
“师父……真的是您?”自己……不是在做梦吧?追逐的脚步怎么也无法再移,隔着数尺,就怕眼前人只是自己梦中幻影。“师父?”
“你的轻功好得出乎我意料。”知道他是块璞玉,值得琢磨,可也没想过他会有追上自己的一天,江岩轻叹。“是我大意。”他该施法消失才是。
真的是师父!一声回应、一头不曾束起的银灰长发、宽厚双肩一垂,那道身形真的是师父!
师父为了他下山。这事实令他莫名狂喜,师父竟为了他下山!
“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他不敢回头看他,就怕这一看便再也不舍。
即便如此,从仲云的语气仍可猜知他现在是何表情。就算不看也不难猜出他此时的神情啊!
可笑!太了解他的后果是要自己不想他都难——那张教人心折的容颜如烙红的熟铁般,硬生生地烙上他心坎。
僵直的身体突然像是被人从后头推一把的震了下,江岩被骇止了呼吸,银瞳迟了好久才垂视自己腰腹。
一双手在自己腰上交叠,而背后——一张脸贴上自己。
江岩震住了。这代表什么?
“好想您,真的好想您。”闷在他背后的声音如是道。“师父——”
一声师父,如利刃划断江岩对他油然而生的怜惜,大手覆上他的,硬是狠下心违背自己的心意拉开他双手,转身将他推离自己。“不准叫我师父!”他的敬重只会让他自惭,他这个师父无法传道授业解惑,只会带给他痛苦。“我不该来。”
他不该下山,不该忍不住想见他的念头私自下山,要是被族人发现,徒然增添族人对仲云的误解。
可是他仍旧下山,仍旧敌不过想见他的念头,违逆困守栖霞山的宿命入世,而他和他——只不过才相隔一月有余,他这个千年妖狐却熬不住月余思念之苦违背自己的宿命!
“你知道我对你非师徒情谊,何必惺惺作态。”江岩直视仲云身后的远处,就是不肯将目光落在仰视自己的那张若有希冀的脸上。
“我一直想回栖霞山,想回您身边。”仲云垂首,在说这些话时怎么样都没有勇气去看江岩的脸。
“就算我对你并非师徒之情而是——”他顿口,静默了许久,幽然叹息后接续道:“而是你们世俗凡人所不能见容的情爱?”
眼前听他说完这话后的仲云并没有开口,任凭沉默的空气散布在彼此间,与世俗隔绝出一道结界,将两人闷困在这一方静默,令江岩感到窒息。
是吧,说到底他盼了千年才意外盼得的钟情,仍然因为是钟情一个凡人男子而受挫。呵,可笑可叹!早在发现时便不断告诫自己务必停止这念头,可发现时,情已深植成爱,他收不回。明知道这结果是既定的苦,他这个历经千次春秋的妖狐却看不破,执意深陷这泥淖之中?
银狐的少男猎物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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