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奴婢说个故事给你听。」
见他没有反对,她清了清喉咙,缓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
「在很多年以前,有位姓苏的地方父母官为官多年,既不贪污,也不收贿,深得百姓的敬爱,和妻子以及女儿一家三口过着简朴的生活,不过,这位苏大人的女儿却有个不为人知的毛病。
「她打一出生,就可以看到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有时夜里会有小小孩来陪她玩,有时会是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对她微笑,甚至有时还会看见一些断了手臂、没有头颅的叔叔伯伯,或者伸着长长舌头的阿姨婶婶来找她哭诉,总是吓得她哇哇大哭,可是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见到。她从来不知道他们并不是人,每回跟大人提起,大人们总会以为她说谎而遭到斥责,或是要她别乱说话……」
蕥儿看得出贝勒爷脸色稍霁,已经把故事听进去了,她眨了眨泛出水雾的眸子,声音不算娇嫩,却是细细软软、条理分明,颇有教养的口吻。
「日子就这么一年年的过去,就在苏大人的女儿满九岁那一年,苏大人因为积劳成疾,烦心饱受水患之苦的百姓生活而病卧在床,整整病了一个多月,看了多少大夫都没有起色……
「有一天深夜,苏大人的女儿被某种怪异的声音吵醒了,她顺着声音跑到父亲的房中,在那儿看见了黑无常和白无常,他们就站在床边看着病入膏肓的苏大人,还偷听到他们说苏大人的寿命将至,很快就要来接走他……」
说到这里,她的叙述停顿一下,「贝勒爷,如果是你,你会相信这世上真有黑白无常的存在吗?」蕥儿悲伤的凝睇他一眼,近乎喃喃自语的往下说。
「当我把看到的事告诉娘,娘好生气,她不准我诅咒爹死,可是当天傍晚,爹真的走了……娘几乎陷入疯狂的边缘,她打我、骂我,甚至……差点亲手掐死我,她说我是不祥的人,才会给爹带来秽气,让正值壮年的爹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去……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如果我不说,或许爹就真的不会死了。」
「胡扯!」穆廷从椅子上跳起来,驳斥她编造的「故事」。「妳的意思是说妳能看得到鬼?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没有马上反驳,依然跪坐在地上把「故事」说完。
「爹死了,娘也疯了,没过多久,朝廷派来一位新任的父母官来接替爹的位子,我和娘被赶出来,只能去投靠亲戚……可是没有人愿意收留咱们,因为我是个不祥的人,怕会给他们招来灾祸。
「他们把再也认不出自己女儿的娘送到尼姑庵里,乞求菩萨庇佑,早日恢复神志,而我则被人赶来赶去,因为大家都怕我……最后我只能一个人在街上流浪,向人磕头乞讨,可是那段日子我的肚子总是扁扁的,好几次险些饿死。
「当时我心里在想,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看见那些『东西』?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所以才要这样惩罚我?我不要当个不祥之人,我不要别人怕我……从那时开始,我便不再开口说话了,如果当个哑巴能让别人接受我,耻笑又算得了什么。」
一下子说了这么长的话,也成功的找回说话的能力。「贝勒爷,奴婢的故事已经说完了。」
穆廷俯视着她的神情,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一举击溃了他的愤怒,他在地板上来回踱步,内心交战。
该相信她吗?
可是这种鬼神之说未免太荒诞不经了。
那么不相信吗?
「既然妳打算永远当个哑巴,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开口了?」他不能确定她的「故事」是真是假,但是他会给她机会证明。
她咬了咬下唇,低头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疑心病又起。
蕥儿下了决心,仰首睇睨,一口气说完。「因为月桂姊姊不是悬梁自尽,她是被人害死的,生前她待我极好,我救不了她的命,可是……我要帮她报仇,也必须这么做。」
「月桂?」穆廷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妳是说几天前死在西阁的婢女?她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月桂姊姊是萨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他们就要成亲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寻短,而是被人害死,凶手还故布疑阵,让人以为她是自尽……」
他举起手上的折扇,「慢着!妳怎么会知道?」
「是月桂姊姊告诉我的。」蕥儿看着他无法苟同的表情,小脸凄然。「她头七那天,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的魂魄回到阳世来,是她让我看见当时的情形,也知道凶手是谁。」
穆廷深睇她片刻,见她一脸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那么害死她的凶手是谁?」
「是……」她霍地打住话。
「又怎么了?」
她垂下黯然的小脸,「奴婢不能说。」
「为什么?」
「就算说了又如何?贝勒爷能帮奴婢吗?」蕥儿可不认为。
「妳怎能确定本贝勒不会?」
这次轮到蕥儿深澡地瞅进他严肃的黑眸,沉吟一下,「贝勒爷肯为了个身分卑微的婢女大义灭亲吗?」她质问他。
俊俏入鬓的长眉往上一挑,「大义灭亲?好严重的四个字,妳要指控的对象足以让妳人头落地,这个道理妳懂不懂?」
蕥儿咬白了下唇,「奴婢当然懂了,但是即使如此,奴婢还是要试试看。」
「即使会死?」
她昂首,铿然有声。「是。」
穆廷终于明白自己喜欢上她哪一点了,就是她这份执着和勇气,那种认定没有错,便勇往直前的性格。
你敢不爱我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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