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人人忧心自危,已无余心余力再去观察他人,也或者俞家两年的发生的惨事,早已被人们所淡忘。
也是,在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里,死个二十几口人又算得了什么?
「梵刚,」翠河低声地,「我想回家看看。」
梵刚睇着她,没有犹豫考虑地,「妳带路便是。」
翠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踏上熟悉的道路,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因为历经烧杀,而破损不堪的俞家宅院。
俞家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处,当年就已经是人车罕至之处,而今在发生过惨案后,更是阒静如鬼域般。
虽说天色未暗,但因为附近未有人至,所以更显得昏暗沉寂;宅子的外观还隐隐可见,深锁而破旧的大门摇摇晃晃地,像是风一吹就会掉落似的。
见到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如今人事全非,翠河不禁悲从中来,两年前的惨痛回忆一瞬间又袭上了她强自坚毅的心头……
蓦地,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
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再兜上她先前告诉他的事情经过,虽未历其境的梵刚还是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绝人寰。他的心倏地一紧。
他转头睇着身边已经湿了眼眶的她,不禁沉吟了一下。
突然,他轻揽住她的腰,轻松地一跃便跳过墙去。
翠河都还来不及惊呼,人就已经进入了墙内 !
她知道梵刚是想让她再重温一下旧梦,只是人事全非,哪还有旧梦可言?﹒
她踩着悲伤而迟疑的脚步,步步地进入残破的厅中。
焦黑的梁柱、浓浓的霉腐味、横纵交织的蜘蛛网、毁损殆尽的家俬……
这里曾是她每天出入的地方,而今却变了模样。
凭着深刻的记忆,她在破损颓圯的宅子里寻找往日的痕迹!
到了她从前住的房间,她才发现她的房间虽然脏污,却还完好如初。
看她望着这个房间的神情,梵刚感觉她对这是熟悉的、有感情的。「妳的闺房?」
她微怔,「嗯。」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挺细腻的人,也许是杀手的敏锐让他更能洞察一些细微之事吧?
「没怎么破坏,」他掠过她走了进去,「整理整理还是可以住人的。」他说。
翠河还没明白他话中含义之际,他已经转过头来望着她,「不如我们就在这儿落脚吧!」
「在这里?」她一愣。
他点头,一脸严谨地,「这儿荒废已久,附近又少有人走动,如果住在这儿一定不会引起注意。」
「你是说真的?」她难以相信他居然愿意住在这种发生过惨案,又已经破旧不堪的废墟里。
他微微蹙起浓眉地啾着她,「妳把房间整理一下,我出去打些贩菜,顺便打听一下江均的事情。」说完,他即背身离去。
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翠河心里空空地、脑袋也空空地——
# # #
不久,梵刚带着饭菜回来,而翠河也已经整理好房间。
一进门,他就将饭菜张罗在桌上,「先吃了吧!」说着,他径自坐了下来。
「你……」她挨着桌边坐下,试探地问:「有打听到什么吗?」
梵刚睇了她一记,「妳急?」才刚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对江均下手?
「不是……」她摇头,讷讷地。
「先祭了五脏庙再说吧!」他出去打菜时当然也顺便打听了江均的事,只是现在不急着谈这件事。
吃饭就是吃饭,他义父在饭桌上是绝对不谈买卖的。跟了他义父这么多年,他当然也学到了这一点。
看他一副不想讲的模样,翠河也只有乖乖地坐下把饭吃完。
填饱肚子,梵刚这才闲闲地提起他刚才打听来的事情。
「这儿的百姓似乎都非常痛恨江均,不过大家提起他时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依我看……他在这儿的势力还是有的。」他说。
初时,江均是倚仗着自己乃越国公之远亲而恃势欺人、鱼肉百姓;杨素当上宰相后,他就更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
不过如今杨素已死,他嚣张的行径似有收敛。
「听店小二说江均喜欢上船寻欢,几乎天天都往船楼上跑。」他续道。
「狗改不了吃屎!」翠河闻言,不屑地一啐。
江均性好渔色,甚至只要看上寻常人家的妻女,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强抢豪夺,简直到了无耻可恨的地步。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他还是一样。在她流落在外的这两年里,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及原本幸福和乐的家庭受害……
「杨素死后,江均雇用了一些打手随行保护,如果要杀他,尤其是妳还想亲手杀他的话,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翠河蹙着秀眉,「还要多久?」
「我会继续观察的。」像是担心她因为心急而坏了大事似的,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别轻举妄动。」
她皱皱眉心,没吭声。
# # #
翠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窗外皎洁却带着淡淡悲哀的
一轮明月。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躺着多久了,身体精神虽然已经疲惫,但却始终无法真正地睡去。她想……也许是因为她又回到这里的缘故吧?
翻了个身,她可以看见睡在长椅上的梵刚。
罗刹 第16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西西书库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