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秘笈 第10章

  “哎唷!那是不一样的。”她娇喧道,很孩子气。“我求了你一个月耶,你都已经点头答应了,做什么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
  曲璠轻叹一声。“你老是‘那样’,我能不答应吗?”
  是呀,要是再不答应她,他晚上几乎是不用睡了。她那招神不知、鬼不觉上他床的方式,太可怕了!而他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傅云菁根本理都不理、听都不听!说什么“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规矩!”加上她和三个女儿相处得极好,又是女儿的师父!让他想威胁赶她走的话!一个字也迸不出来。唉,她真是他见过最古怪的姑娘家了!“人家只是想了解你的世界而已嘛。”她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总要有共同的兴趣啊、嗜好啊,这样老了才不会太无聊。”她根本不是这样说。
  “我们到了。”这些日子,曲璠听惯了她的怪话,也习惯性的不予理会。傅云菁尾随他下车,走进江南最富盛名的布坊——“彩织”的染房。
  说是染“房”,实在也太小觑了。它的规模几近京师的官营染院,分工极细,里头有专门染丝的瓦屋,共计数十栋,各有其负责的染色事务。从生丝到热丝,亦是在这里处理。而染房的对面,就是织房。
  傅云菁随曲璠进了其中一栋瓦屋。
  一进门,便看到体积颇大的墨黑色大陶缸,几乎占了屋内一半的空间。陶缸旁有几名丝匠站在椅凳上,拿着木棍翻搅着缸内正以沸水烧煮的蚕茧,另外有几人在底下添柴火,控制水温。
  “少爷。”丝匠看到曲璠进屋,连忙躬身曲礼。
  “你们忙,不必招呼我。”
  “原来这就是‘缫丝’啊。”抽取蚕丝的第一个步骤。傅云菁看得出神,喃喃自语,但曲璠听到了。
  “你知道这是缫丝?!”他很讶异。
  傅云菁微露笑容,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
  傅云菁不解地看着他。“书上写的啊!”有必要这么讶异吗?难不成书上写错了?“缫丝之后呢?”曲璠十分期待她能继续说下去。这女孩,总会不时出现惊人之举。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解这些东西的?
  “练丝、穿箱、穿综、制造、结花本。”她真的都知道!“好难呢,每个步骤都有一堆学问,我看得头都昏了!”她忍不住抱怨起来。“那是当然。一般人光是要染对一个颜色,得花上二、三年的时间才学得会。”曲璠轻笑,再道:“我以为你只爱搬弄那些功夫,想不到你的兴趣挺广泛的。”
  “喂、喂,你的口气很差喔!”竟然说她是在“搬弄”功夫?傅云菁最介意有人看不起她师门,即使曲璠难得对她说笑,也不能说到她师门的坏话。“咱们神盗技可是——”“我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曲璠打断她的话,嘴角仍是挂着笑意,径自转身离去。屋内的丝匠们全愣傻了,第一次看到少爷——同女人说笑呢!“喂,我还没说完哪——”傅云菁正准备跟着他走出去时,忽而,眼尖的她察觉到某种异状——陶缸有裂缝!“快出去!陶缸快破了!”她朝丝匠大叫,眼角余光瞄见放置一旁的素匹练,连忙一个箭步拿起数尺的布匹,旋身一跃,以巧妙的手劲将布条掷出,环绕在大陶缸上,扎了一个死结。丝匠见状,全丢下手上的工作,急奔出去。
  “云菁!!”曲璠在屋外听到里头的骚动,又折了回来。
  “快出去!”她疾步如飞,抓起曲璠,跃出屋外的同时,陶缸整个迸裂开来!所幸傅云菁发现得早,除了损失一个大陶缸和整缸的蚕茧之外,只有她一个人在以布匹扎紧陶缸时,被溢出的沸水给烫伤了。
  于是,曲璠拉着她,急奔至绢房为她上药。
  绢房外,葱郁的落院,绿光晃动。栀子花萌出一小小撮绿,是春将尽的讯息。“栀子花快开了呢!”傅云菁望向窗外,不经意地说道。
  坐在对面为她上药的曲璠,以为又是她常说的那种没来由的话,并不打算理会,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感讶异。
  “今年栀子花苞好像结早了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调色?”
  别人或许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曲璠却是一清二楚。
  “喂、喂、喂,你动作轻点儿。”她嘟起嘴嗔道,额际间沁出一层薄汗。她十个手指红肿,全脱了皮。
  “啊?”讶然中,曲璠不自觉的在上药时多施了点力。“对不起、对不起”曲璠连忙道歉,动作极轻、亦更加小心的在伤处抹上一种白色的药膏。
  “你知道栀子花的用处?”这就是他诧异的原因。
  “嗯。”傅云菁理所当然的点头。“用来染黄颜色的嘛!”
  “你怎么会去了解这些东西?”曲璠真的很好奇。从刚才到现在,他十分确定她一定下过苦功了解织染技术。
  傅云菁撇嘴白了他一眼。“是你太笨,还是我做得不够明显?当然是为了你 !要不然我干嘛每天晚上不睡觉,猛啃一堆让我急速老化的东西?”那染织法可真是难死人不偿命!曲璠的眼神显露出他的不解。
  傅云菁明白他的问题。她露齿微笑,嘻皮笑脸的说道.!
  “就说是为咱们老了之后做准备的咩!我要和你一起染色、一起选蚕、挑丝、一起织布……”
  “今天真是多亏你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曲璠岔开了话题,他低头专注于上药,傅云菁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她溜转灵俏的眸子,腻声说道:“哎唷,你的口气不要这么愧疚好不好?这种事难免的嘛!谁知道那么大一缸东西,说破就破啊?而且,谁叫我是‘神盗门’弟子呢?‘神盗门’的功夫当然了得 !”傅云菁这下总算逮到机会,对他大大夸耀自己的师门。不过,她皱了皱俏鼻,眼睛往右上瞟,觉得自己干嘛反过来安慰他啊?她才是受伤的那一个耶!“我四岁就跟着我娘学染色,七岁时我爹教我结花本织布,九岁开始和人买卖绸缎,我有责任延续‘彩织’,不管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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