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们,她是好的了,她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愿意原谅许莘便原谅,不愿意便嘲弄几句虚伪,好填补自己的不平。
天地间,能如她这般任性恣意活着的人有几个,与其忿忿不平,不如尽情享受生命。
勾起柔和的笑容,她迎向阳光,让金色的光线在脸上烙下温暖,她的态度淡然而从容。
已经很多年,简煜丰没有这样愤怒过,当他快马回到京城,迎接他的竞是这样的消息,他不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男人,但他很想把吴氏拆成十七八段,磨成粉,塞进饿狗嘴里。
他睬着重重的脚步进门,满肚子张扬的怒火在看见谨容脸上的恬然笑意时,倏地烟消云散,望着她柔美的眼眸,柔和圆润的脸颊,她微微仰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宛如静谧不动的蝶翅,清丽的脸庞无惧无怨,像一池平静无波的秋水。
她应该狼狈的,应该缩着身子蜷在角落低声哀鸣,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等着向他求救。但她没有,相反地,她身上透着镇定、透着几分悠然自若,让人发自内心对她扬起莫名的敬意。
她没有失去视力的恐惧与愤怒,而那个笑容在听见自己走近时微微加深……如果不是心情太沉重,他很想夸奖她的美貌,想笑着对她说:「你果然不是一颗大葫芦。」
她略略侧过头,问:「是王爷?」
简煜丰没回答,捧起她的脸轻轻翻开她的眼皮,这是身为医者的习惯,于是她去除最后一丝犹豫,确定身前的男子是简煜丰。
过去她有眼睛,不会用声音气味辨别人,这是第一次,她发觉他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和她一样。
她习惯那个味道也喜欢那个味道,师傅说,她天生该当大夫,很可惜,就算她那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宿命,或许人生总有些事情是倾尽全力也无法成就的。
「为什么?」他甫出口,就是让人满头雾水的问题。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毁双目?」
「这是我承诺夫人的。
「你不能等我回来吗?」他气极败坏,有人规定承诺一定要完成?不可以力有未逮,不可以反覆无常吗?她傻了,傻得去遵照办理。
谨容自认很无辜呀,不禁扁起嘴。
她能等,吴氏能等吗?若让她亲自下手,恐怕毁的不只是两只眼睛,还要再赔上半张脸,虽然看不见,她还是想要保有姣好容颜。
「你用什么东西毁了自己的眼睛?」
「青磷粉。」
「你、你居然用那个?不痛吗?」他真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在想什么,
「它制造出来的效果才大。」
那天,青磷粉入眼,一阵烧灼味道传出,片刻间,两道鲜血自眼中淌下,她再也睁不开眼,血流满衣襟,让吴氏毫不怀疑有作假的可能性。
受不了了!简煜丰狠狠捏了谨容的脸颊,他想骂她一百句笨蛋,即使他心知肚明她是想对自己下狠手取信吴氏也一样。
「信不信我有效果更好更不痛,更能骗过旁人的办法?」他说得咬牙切齿。
青磷粉虽然保留她重见光明的机会,但那个过程很痛,而且敷上解药还得好几个月才能痊愈,最重要的是解药难求,不过她既然敢用青磷粉,定是有所准备。
「等不及了,夫人要我履行承诺,而我的爹娘兄长尚未脱离险境。」
「你可以把桃花村和济民堂托给我,为什么不能将父母兄长托付我?」
「接收桃花村和济民堂于你有益。」她没把话说透,却也暗指照顾她的父母兄长于他无半分好处。
「你认定,我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
「不是吗?」这话不是质问,而是天底下的人都是这样的。
「我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你会试着信任我。」他指的是让她顺心遂意的三万两。
谨容不想笑的,到底还是笑了出来。「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不相信天底下任何人。」她指的是许莘的欺骗与背叛。
他无言,吐出浓浓的浊气瞪她,可惜白费功夫,她看不到。
她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如果你没找到我,那郡主娘娘怎么办?」
「我会找到的,不管是你或是别人。」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么做是错是对?」
「我学医,只是为了救自己想救的人。」他很自私,却不吝于表扬自私。
「便不管他人的死活?」
「我说过,你不会死。」
「可生不如死又比死好到哪里。」
她从不认为自己能挺过那样的疼痛,六个月是她忍耐的最大极限,从小她就是个惜皮肉的,一点点小疼便要唉唉叫得让全家人都为她不舍,小时候经常病在卧榻间,可她得到的亲情和疼爱却是无人可及。
「我带回好几株天羽蕨。」
「天羽蕨的根不见得可以疗毒。」
那只是一个想法、一个原则,但天地间事物何其多,不会事事都照着原则走。
「不试试就放弃?」
「对未来存太多希望,很辛苦的。」
因此,她索性半点希望都不存,索性欺骗自己,六个月后的死亡是她期待中的结局,也索性说服自己,她的死换来亲人的一生无忧,没什么不好。
她在笑,但笑意传达不进心底,淡淡的哀愁在脸庞,她只是强撑着坚强,假装自己还不错,曾经,他也像她那样。
王爷的私房美人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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