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音看到他的烟嘴不是她送的那只。
她送的那只翠玉烟嘴,被冷落在她丈夫手边的花几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死了,可看到那份礼物的下场,她竟然还会感到痛苦?!
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妳没看到我有客人吗?」裕子夫的声音略带不悦。
汝音回神,像要对抗似的,她的脸色也极冷。「哼,真是对不住。」语气里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她当着客人的面。「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暂时带走孩子了。就这样。」
客人们都觉得很尴尬。
静了一会儿,裕子夫起身向客人致歉。「抱歉,有些私事,先离席一会儿。」
见裕子夫朝自己走来,汝音心一紧,赶紧反身想离开。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彼此伤来伤去,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侯爷。」忽然有人唤住裕子夫。
汝音和裕子夫都回头看了一下。
是怀沙。
他在花几上看到那只玉烟嘴,指着它笑说:「您忘了您随身的东西了。」
裕子夫看了看怀沙,又看了那只玉烟嘴。
汝音屏息注意着他的反应。
他会怎么做?把它……收起来吗?
她又暗骂自己一声,为什么到现在她还在冀望那种虚幻脆弱的东西?
最后,只听见裕子夫说:「那东西,不是我的。」
汝音的眼前,忽地一片漆黑。
她好像真的听到有东西从高处落下碎掉的声音。
是那玉烟嘴吗?还是她的心呢?原来,她还有心可以被这样伤啊?
她的表情僵愣在最痛苦的那一瞬。
迎面向她走来的裕子夫看到了,然后丝毫没感到不舍与愧疚地与她擦身而过,出门口与老方交代事情。
而汝音却走到那花几旁,把烟嘴拿走。
忽然她的腹部紧紧地抽痛着,一下又一下。
她倒吸口气,脚步不稳,她赶紧抱着腹,蹲下身子。
没想到这一蹲,漫天的晕眩更是袭击而来。
她想哭。哭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好的?证明她没有他,也可以活得健健康康。这样虚弱只会被那男人给瞧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瘫下,引得众人相当紧张。
就站在她身旁的怀沙,是第一个上前去搀扶她的人。
「夫人,您还好吧?」他柔声探问。
汝音深吸一口气,抚平心情后才强笑着说:「很好,谢谢。」
「夫人脸色很苍白,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得赶路……」
「哦?去哪儿呢?夫人,这么急。」怀沙问。
汝音一愣,看了怀沙一眼。
她看到怀沙的笑有一种魔力,是不自觉让人想开口、告诉他实话的那种亲切魔力。
她像着魔似的,毫不经思考的就说了。「穷州……稳城。」
「是吗?」怀沙笑得更好看了。「一路好走,夫人。」
汝音心里一突。
着迷的感觉过去了,这笑令她有一种诡异的预感。
她慌忙地站起,退离这个叫怀沙的男人。
可又一阵昏眩,让她站不稳脚步往后跌。
突然后面出现一堵墙,稳住她的身子。
「走。」身后的裕子夫拉起她的手,近乎命令地说。
「我不是犯人。」汝音用开他的牵制。「我自己会走。」
她没有虚弱到要他这种人来搀扶,因此她佯装坚强无恙,直直往门口走去。
背过众人的她,没有看见两道奇异的眼光。
怀沙的笑眼里始终褪不去那诡谲的气息。
更让汝音无法想到的是,她的丈夫竟然露出那样不舍,如诀别般的眼神望着她的离去……
马车驶出穰原城。
汝音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景况下,离开自己生活二十多年的穰原城。
她看着车窗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穰原城。
想起以前总不被父母疼爱重视的自己,是怎么借着游走这座城市,细观市井的样貌而得到安慰。
她也想起自己最初是怎么被这座城市最平凡,却也最亲切的一面感动到,因而兴起考入流举、做官的想法,希望自己能为这座她喜爱的城市做些什么。
然后这个城市,渐渐有了她丈夫的影子。
哪天,我俩都有空闲,妳,能带我走一趟穰原吗?
我想看看妳眼中的穰原。这件事我没有忘记,而且很期待。
妳,怎么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荒凉?
我常听到,别人唤妳磬子,这小名,很适合妳。
磬石,可以奏出很美妙的音乐。替妳取名的人,很了解妳。因为听妳说话,就像是听磬石奏出的音乐一样,是件美好的事。
我能唤妳磬子吗?
眼中的穰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越来越遥远的关系,竟然渐渐模糊,连轮廓和颜色都失去了。
磬子……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磬子……
因为她哭了,眼眶里积蓄的泪模糊了视野。可她不想承认,连对自己承认都不想——她是因为想念那个男人,想念他曾经那样唤过她,想念他曾经用深爱的眼神凝望过她、拥抱过她的男人而哭……
默侯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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