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倾泄不绝的水里,他的舌湿润了她的唇瓣,继之轻轻探入她的口中,水瀑中,他轻怜蜜意地拥吻着她,眼中是水、耳中是水、唇里是水,有一瞬间,他真要以为她也是个水做成的精灵了,否则,怎会这么轻易地就揪紧了他的心呢?
他们的吻将原是冰凉的水瀑变得似乎要生出焰芒了。
良久后,耿乐动情地将齐娸娸柔软的身子拥在怀里,心底却蓦地涌起方才断弦前的那瞬思绪,那惹得他不得不来此冲瀑以求解脱的思绪,可没想到,在以往,再多的烦思都能帮他远载而去的水瀑,这一回,却没能帮上他的忙。
他抱着她,心底冒生着无名的恐惧。
「娸娸,怎么办?」他将头枕在她发际,明知道她听不见、看不着他还是忍不住想告诉她。
「我好象……好象真的爱上妳了,不是试情,不为灵感,而是真心诚意地,想将妳留在我怀里,不是三个月,而是永远永远……」
他叹口气。「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毕竟,妳事先告诉过我妳已有了喜欢的人,陪我只是在帮我,我是不该打破我们的约定的。」
他轻柔地拥着她。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草率地答应这项游戏,可事先我真的不知道,那向来被我视若敝屣的爱情,竟会为人带来如此失控的情绪。」
「不过,我知道,那是因为对象是妳,换成了别人,我是不可能再有同样深刻的感受,是妳,只因为那是妳……」
奔腾水瀑下,他向她说了很多痴语,及很多心底藏着不能当着她而倾诉的话,可那一句句话语甫出他口,转眼便被吞没冲进了水底。
终于,他带她出了瀑底,在回程的路上,他们早备妥的大布巾将她身子环紧。
「耿乐,」她用巾帕包裹住长发用手轻托着,那模样虽有几分稚气却又难掩几丝诱人的女人气,「方才在里头你有和我说话吗?」
他没有睇向她,只是淡淡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水声盖过了一切,」她淘气地皱了皱鼻,「可我还是听到了你的心,它说你似乎有话想告诉我。」
「心说的话也能信?」他好笑地帮她擦拭着长发。
「那当然,嘴里说出的话可以骗人,心说的却不能,快说!」她将小手环上他颈项,「是不是真有事想告诉我?」
是呀、是呀!例如是不是想说你真的爱上了我呀?那么,我就可以、就可以……想着想着她突然锁了眉,因为她无法确定,自个想知道他爱不爱她为的究竟是大皇兄还是自己?
那个想用他的血去救人的念头是在什么时候变淡的?
而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已如此在意起自己在他心头所占的份量?
他摸摸她的小手,深睇着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声音,未了,他将她拉近身边柔柔笑起,「没事!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亮亮的月光映照在它底下那相偎而笑的情侣身上,摇摇头逸出了叹息。
第六章
赤赤的日头,烫烫的山泥,跪在上头,还真不是普通的不舒服。
尤其,当身上还披着荨麻时!
活了十七年,她只跪过父王、跪过母后、跪过祖宗牌位,却从来没有跪过这么久,跪得这么疼,尤其,跪的还是个陌生的老头儿!
「威义李君,条焉已陈,经年宿疾,举家劬劳,遗孤弃侣,情何以堪……」
呜呜啼,齐娸娸看了看身边跪伏在地上─个个哭花了睑的人,她也想跟着挤出泪水,偏偏眼泪这玩意儿向来就不是这么听话的东西,尤其是对她而言,打小时起,她就是那种只会揍得对方痛哭流涕的小霸女,压根不解眼泪为何物。
「呜呼!君之一生,为人正直,勤劳五稔,积功伟业,享誉群伦……」
怎么办?
旁边的人全哭得淅沥哗啦,她就是挤不出半滴眼泪,即使是用尖尖的指甲掐转着自己的手掌心。
「伤心往事,泪垂如糜,以君毅魄,岂自无知,寿命不齐,人道之常,期登仙位,魂萦家茔,抑哀自强,馨香祷祝,遥寄荚灵,呜呼哀哉!尚飨!」
完了!
尚飨都出来了,她却连个喷涕都没有,心一横,齐娸娸自怀里偷摸了把匕首,朝裙底钻入便往自个儿大腿上刺下,一下不够再来两下,弄了半晌好不容易才逼出了涌泉似的泪珠。
不止哭,她还得用尖高的嗓音哭出悲音,所幸前几日耿乐才教过她开嗓唱曲儿的诀窍,这事儿倒还难不住她。
凄哀哀着悲音,她吟出了声!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
莺儿燕子皆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
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唱完哭、哭完唱,可别以为她是没事跪着好玩、哭着好玩的,她今日会来到这陌生人的灵前号哭是因为这就是闻笙给她的第二道难题──
哭灵!
女子哭灵是另种贴近生活的乐音表现,是种曼声的号哭,声调极为悲恸,词句动人肺腑,要让吊唁的宾客都能共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有关哭灵相当著名的一首纪念曲目当推「杞梁妻」。
此曲来源相传是战国时代莒国的一名战七,名唤杞梁殖,他在保卫国土的战役中壮烈成仁,遗下了他那年纪轻轻的妻子,当那妻子去收殓丈夫忠骨时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于是坐在长城下嘤嘤大哭起来,末了,她虽是选择了投水自尽追随丈夫而去,但其歌哭之音已长存于人们心中,之后还被编写成了首哀婉动人的悲曲,此即「杞梁妻」。
娸娸求痴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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