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火 第25章

  从车窗看出去,他注意到这位M叔叔还一直在凝视着他。小时候,他很喜欢吃麦当劳,就把这个奇怪的陌生叔叔取为「M叔叔」。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早进校门时,总是会看到M叔叔风雨无阻,每天都站在校门口看着他,等他进教室了,他才离开。不仅是早上,连放学也是。
  慢慢地,竞焱注意到M叔叔面色日益憔悴,双颊凹陷,目光呆滞,气色相当不好。
  那一日,载他下课的司机居然迟到,学生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人留在大门口,M叔叔便走过来陪他聊天。
  「小弟弟,你好!我叫杜至胜。」他蹲下身,跟当时的竞焱一般高度。
  「杜叔叔,你好!」竞焱礼貌地问好。
  「你怎么还没回家?」杜至胜好像很想了解竞焱的生活。
  「我等司机来载我!」
  「这样啊!那我陪你一起等。」
  「好啊!」说不出为什么,小小年纪的费竞焱莫名对眼前的杜叔叔有一股好感,等到他长大,才明白那是天生断不掉的血缘关系。
  「叔叔有一个故事,要不要听?」杜至胜的眼中泛着悲哀和乞求。
  「好啊!」
  「叔叔以前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从大学就相识,彼此相爱,感情很好,可是叔叔当完兵到社会上工作后,第一个工作就碰到女上司,那个女上司是有钱人家的富家千金,很喜欢叔叔,为了权力地位,叔叔抛弃了女友,当时叔叔的女友已经怀孕了……叔叔如愿当了大企业的驸马爷,多年后,叔叔和太太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因为叔叔的妻子不能生育……」
  竞焱似懂非懂的听着。
  「被叔叔抛弃的女友后来碰到更好的男人,是大企业的老板,叫费效阳,他娶了被叔叔抛弃的女友,后来他的妻子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健康儿子,那是叔叔的儿子,不是费效阳的……」
  费效阳?费竞焱脸色发白,那不是他父亲的名字吗?这么说,杜叔叔口中说的「女友」……就是他的妈妈曹玉梅?
  「叔叔发现后,便处心积虑想要回我的儿子,不惜跟费效阳打官司,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时候叔叔发现自己得了肝癌,而且是末期,将不久于人世……」
  费竞焱虽小,医学知识却很丰富,他小声地接口:「肝癌是癌症的一种,得癌症的人很快就会死了……」
  杜至胜声泪俱下。「所以,我现在什么都看开了,我反而很感谢费效阳替我照顾我的亲生儿子,给他这么好的生活,对我的儿子视如己出,做爸爸的如今看到儿子长得一表人才,成绩优异,前途无量,我很宽慰……」
  费竞焱无法置信,心底一阵激动。
  「我可以抱你吗?我的乖儿子!」
  竞焱傻傻地点头,杜至胜崩溃地抱紧了亲生儿子。「儿子,你要好好尽孝道,替我回报费效阳。」说着,抱着竞焱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我好后悔,当初那样狠心无情地抛弃你妈妈、抛弃你,这是我的报应……」
  这时,费家的司机开车来到,连忙跳下车。「喂!你在干什么?不可以碰我们家的少爷!」司机赶紧拉开他们,把竞焱塞进车子里,然后快速离去。
  杜至胜不死心地追着车子跑,隔着车窗,竞焱彷佛听到他大喊着:「儿子,我爱你……」
  那是费竞焱最后一次见到杜叔叔……不!应该说是最后一次见到亲生父亲。
  事后,费效阳很气司机的疏忽,他破口大骂,并把司机开除了。
  竞焱得知了真相──原来他不是费效阳的亲生儿子!
  那一阵子,竞焱感觉家里的气氛很紧张,虽然爸妈表面上装作没事,但他却看得出他们两人很不安,似乎害怕他被抢走。直到一个月后,竞焱才发现父母露出宽心的模样,此时他知道,生父已经撒手人寰了……
  窗外一片漆黑,室内一片宁静,竞焱收回目光低声说:「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终于知道真正的身世,养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就算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依然深爱我和我母亲,努力维护这个家,所以我决心要报答他,只要他说一,我绝不会说二,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充满愧疚地看着晓乔。「晓乔,很抱歉,把妳扯进这趟浑水,我知道妳是个好女孩,能娶到妳,是我的福气,我一直很珍惜。」
  「竞焱哥哥,」晓乔不认同地说:「你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你为爸爸而活,你快乐吗?也许表面上你尽了孝道,但是私底下,你的叛逆和不满,却常常背着爸爸做出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事!爸爸如果知道了,他不晓得会有多伤心、难过。」
  晓乔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他的心坎,竞焱相当惭愧。
  「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去。」晓乔万分笃定地宣示。
  「晓乔……」竞焱仍是不放弃,想说服她。
  她红着眼眶说道:「在嫁给你以前,我是那么天真,天真到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爱与美。后来我才明白,人生最艰难的部分,就是被深爱的人背叛,我掉入绝望的深渊里,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可是,我撑下来了!」
  晓乔长大了,这次跌得太痛了,让她不得不让自己长大,面对现实。
  「我要的是一个有爱的婚姻,家庭里要充满爱,夫妻两人相互扶持到老,就因为彼此珍惜,所以我们在一起才有快乐,可是,结了婚后却全变了样,你痛苦,我伤心,我不要那样!」她的眼眶盈满水气。「就算我乖乖回家,勉强维持完美的假象,我也不会快乐,因为你不爱我。我不愿意做傀儡,已经跌倒了一次,我要过自己的人生,我们都要长大,都要向前走,我要追求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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