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上) 第30章

  “是!”这回,下人终于告退,匆匆离去。
  冬艳颈项间的瘀痕,可以看得出当初下手的人手劲有多么重。
  赫连麒替她把过脉,上过药,又开了药方交给霍爷马上去山庄取药后,这才端坐在阎浩天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眼角还顺便欣赏了一下这间舒适的牢房,手上的扇子微晃。
  来之前,霍爷就已经把来龙去脉简略的告诉了他,霍爷可以说是阎家堡内唯一一个知道,他赫连麒并不是阎浩天死对头的人,虽然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在众人面前得视他如仇敌,但私底不对他可是必恭必敬的。
  “不是终究要杀了她吗?何不一鼓作气?为何还要我纡尊降贵的来牢里养她的身、治她的体?不显多此一举吗?”
  赫连麒开门见山地问,话锋犀利却针针见血,他不想当个太恶毒之人,但眼前见到阎浩天落魄成这副德行,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阎浩天看着他,眼底没有往日的英气勃发,只有沧桑及沉痛。
  “我要你救她。”
  赫连麒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只有你有能力帮我,也非帮我不可。”
  “你就这么爱她吗?”
  “我不知道是爱比较多还是恨比较多。”阎浩天苦笑。“但,我确定我要她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明儿晚上,把她带走,反正你这死对头是当定了,也不差这一桩……会帮我吧?赫连麒。”
  赫连麒没答他,反倒将眼角往外一扫,只见……
  牢房外的一抹身影急忙闪过……
  世事难料,人算总不如天算。
  是夜,阎家堡不知何处窜出了大火,浓浓的白烟呛得阎家堡内的人都拼命的往外逃。
  “快查查究竟是哪儿起的火!”
  “是牢房!快看!牢房那儿烈焰冲天呀!”有人大叫。
  因为醉酒,阎浩天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屋外的,而且还是霍爷进去硬是把他叫起来的,没想到才一走出屋外就听见牢房失火,他震惊不已,跟着远望,可不是呢?那冲天的火焰巨大得几乎可以把整个阎家堡给灭了。
  该死!阎浩天想也不想的以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往那头飞掠而去,当他站在牢房前,就见一脸忧急的霍桑刚刚从火堆里冲出来。
  他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冬艳呢?冬艳呢?找到她了吗?该死的!你究竟找到她了吗?”
  霍桑摇头再摇头,沉痛的眼神像是带一抹对他的怨,深深的怨。
  “全是火……进不去…不可能有人活着的……全是火……”霍桑的泪流了下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把虚弱的她就这样关在这里?没想过有人会杀了她吗?如果有人叫她来偷藏宝图的话,怕她说出口,也可能灭她口的,你都没想过吗?一丁一点都没有为她想过吗?”
  阎浩天不敢相信的瞪着他,甩开他,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你说谎!我不信,她一定还在里头,或许她找到地方躲着正等我去救她……不行!我得进去找!”
  说着,阎浩天想也不想的冲进火海,任霍桑怎么抓怎么扯都拉不住也扯不住,他的武功没堡主高,力气更不可能比现在发了疯似的堡主大,他根本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堡主只身闯进去……
  “快点救火!拿水来!”
  “不好了!堡主闯进火海里了!快把堡主拉出来!快!”
  呼喝声此起彼落。
  整个阎家堡乱成一团,动员了所有人,老弱妇孺全上阵,只为了快快灭火……
  没人发现,一个黑色身影跟着阎浩天的脚步踏进了火海,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他,并把人给强带了出来……
  他的艳娘,死了。
  在灭掉的火海里,找到了一具女人的焦尸,面目全非。
  那一晚,珍丫头刚好没在牢房里,幸运逃过了一劫,但也因为如此,更加确定了那具焦尸就是冬艳,因为牢里只关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就是冬艳。
  阎浩天静静地坐在他和冬艳的房内,坐在冬艳常常画画的位置,用她的角度看着窗外的树和花,夏去秋来,窗外的枫叶已红,一日复一日,一夜复一夜,他沉浸在对她的思念里。
  多久了?他才敢踏进这间房。
  多久了?他才敢放任自己这样想她,一一巡过她曾和他共度的一切,绣榻和一桌一椅,她用过的笔、画过的画,还有柜子里的衣衫,他一件一件拿出来,抱着它们,想象她曾经偎在自己怀里的触感与温度,还有她身上那独特又淡淡的荷香。
  无一错过。
  所以,当他发现柜子里那压在所有衣衫下一处不易让人发现的暗格时,他几乎是屏住气息的将手探入藏在暗格凹槽内的开关,将之轻轻打开……
  那是一叠画,整整齐齐的叠在一块儿,他颤抖的伸手将它们取出,映入眼帘的第一张图像竟让他有刹那完全不知所措……
  阎浩天瞪大他的黑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画……
  每一张,都是他。
  每一张,都是他呵。
  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欺骗他?
  她,明明是爱着他的,为何要骗他?为何?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笔下从来都只画山画水不画人吗?”
  “人比花无情,我动不了心,便画不下笔。”
  他忆起两人曾经的对话,更为之深深震撼着。
  她,早已对他动了心,因为动了心,才会画下一张又一张他的画像……
  却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告诉他……她从来不曾爱过他。
  是因为不想他伤心,不想他愧疚,不想他为难,不想他痛苦,所以才逼着自己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吧?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她啊,怎可如此待他?
  隐忍着多月的男儿泪终是再也压抑不了,阎浩天紧握着手上的画,近乎悲鸣的咆哮出声……
  震天震地也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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