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 第12章

  “就是有人,在这风声鹤唳之时,大概也躲着不敢出来了。”张寅青察觉自己说得太我,便刻意左右瞧瞧,带开话题,“哇!我闻到香味了,肚子里的饭虫在叫罗!” “还有酒虫!”卢应文从墙壁的破洞里拿出几个小陶罐说:“咱们好好的喝一杯!” 这正是张寅青所需要的,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从江南、浙西、赣东,现在又要去皖南,尽管年轻力壮,也要松懈一下,不是吗?
  那日的阴霾沉闷果然不是好兆头,张寅青和丐帮兄弟们在土坡吃完饭后,天便开始打雷闪电,大雨仿佛砸人般地落下,“啪啪啪……”地久久不停。 又不是山崩地裂,这场雨当然阻挡不了张寅青的行程,他们按计划来到河边,只见上游的湖泽漫涨,汹涌的浪涛一波波地在河面跳着,堤防都被淹去了一半。 “照这景况,就算是龙,恐怕也飞不上天了。”卢应文忧心的说:“寅青,我看今天是过不了河了。” 没错,若硬要横渡,不到河心,也许就会被弄得人船皆没,他的泳技是可以,就怕林杰和李武东会撑不到对岸。 “明天吧!明天再过不去,就要另外想办法了。”张寅青点点头说。 多了半日的空闲,他的心思很自然地又转到吴家那位姑娘身上,心想,不如此刻就去看看她,或许还能避开吴老夫人和那两个看门狗,找她说上一两句话呢! 张寅青暗自揣测着她的身分,大概是富商之女,陪着祖母,雇两个保镖,打算逃离战乱不堪的地区,看他们的方向,大约是往江南地带走。
  对于千金小姐,张寅青向来都没有好感,从他十八岁成年起,来往于南北运河的那些船主及商贾,无不费尽心机要抢他去做女婿。有的是黄金万两,有的是良田千亩,家产不是全数即半数,一直往他的怀里堆,只差没有把女儿硬送上门来了。
  谁教他是张煌言的儿子、顾端宇的徒弟、潘天望的接班人,集反清得明志士、江湖各帮派及河海运工人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了他,嘴大吃四方,南北走透透,保证财源滚滚,无往不利,谁不当他是乘龙快婿?
  每每一想到自己有几次差点被张玉瑶抓回去成亲,他都还忍不住要吓出一身的冷汗哩!现在可怜的是师父的儿子汉亭,才十四岁,个子都还没长完,就已经有闺女在排队送八字了。
  据说汉亭已宣称,再过两年,就要像张寅青一样志在四方,以事业为重,不谈成家,以免束缚他未来的抱负。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以天为顶,以地为床的奔波生活,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总之,他对良家妇女们都是习惯性地敬而远之,若要听莺声燕语,或抱个软玉温香,到妓院去坐坐就够了。唉!可惜那吴家姑娘不是乐观栏院中的人,否则,他要一亲芳泽就容易多了!
  以她那容貌、那气质,想不成为一代名妓也难…… 张寅青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长升客栈,然而,他的一身湿衣及一脸狼狈,让掌柜的拿扫帚把他和几个乞丐打到一块,连门都无法靠近。 正门不行,当然就走后门啦! 张寅青在马房逮到一个小厮,点了他的穴后,再换上他干净的衣服。对了!还要洗洗脸,与小姐会面,总不能脏得面目全非吧! 吴家住在客栈里最高级的房间,很安静稳密,但也同时方便了张寅青的行动。
  那两位保镖一个在喂马,一个在修车轮,张寅青悄悄避过他们,捱着外墙的窗子弄破窗纸往里看。只见床帘半掩,大概是吴老夫人正睡着,而右边的椅子上,那正借着日光看书的,不就是他那美丽又神秘的小碧玉儿吗?
  原来,她不但是富家千金,还知书达礼哩! 琢磨一下情势,张寅青由窗洞丢进一块小石子,用的力道恰好不会惊醒睡觉人,又可以让醒的人听到。
  攸君正在屋内读着唐诗,手不离卷是她从芮羽那儿养成的习惯,多年来一直不改,当她读到白居易那句“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时,不禁心有所感。 夜雨闻铃,人断肠……情景她并不陌生,从离开北京的公主府,告别衡州的周王宫,都是绵绵雨季,有铃必响,更添悲伤的情绪。 她突然想到一直小心保留的串铃子,那是千金难换的宝物,或许应该佩在身上才保险。她正要去开箱囊,就发现有什么东西落地,仿佛窗外有人。 是于大龙或陈川有事吗? 攸君不知江湖险恶,因而不存戒心地好奇的走到声音的来源处探看,那窄窄的墙根,除了几株毁败的盆景外,并无异样。 她抬头看看雨后仍未晴朗的天空,蓦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动作虽粗鲁,但又像一阵风,轻轻地将她转过身,直接面对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快,攸君本能地想尖叫,但她记得那双眼睛,所以尖叫就成了惊呼,“是你!?”
  “是我。”张寅青笑着重复她的话,手仍放在她的腰间,心里想,他一辈子没碰过这么柔嫩的肌肤,也没抱过如此轻盈的身躯,他终于明白,女人还真是水做的哩! 而且,她并不是哑巴喔!
  因为太过愕然,攸君根本忘了叫陈川他们。站在面前的张寅青有些改变,衣服稍整洁,脸上除了未刮的腮边青须外,已洗得很干净。他比她想像中的更年轻英俊,也更器宇轩昂……但他的本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汉啊!
  她这才发现他们靠得如此近,而他的手该杀地不庄重!攸君退到一段距离外,摆出极冷的表情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们给你的元宝还不够吗?” “你忘了吗?我要的不是元宝,而是人。”他气定神闲的说。 “大胆放肆!”攸君从来没受过这种骚扰,生气地说:“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呀!”他好整以暇地说:“你一叫,我马上就抱你飞过这道墙,再也不回来了。” 攸君看看那不高的墙,知道以他的功夫,这并不是吓唬人的话,只是她还弄不清楚,他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她强制镇静的表情,张寅青忍不住要逗她说:“你一定不常和男人说话吧?” “我不和男人说话,我直接命令他们!”攸君赌着气说出部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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