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哪个不怕死的还在鬼叫!」
一阵戾气吼声吓得画师一阵乱颤乱抖,整个人一分神便跌撞到柳树堆里。
见鬼了——人怪!连屋子边的柳树都大得吓人!
画师手脚并用地挣扎出柳树的羁绊,偏等他站稳之後,却发觉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对。门内那张被恶巨人咒骂了千百次的画作,可是他这辈子最出色的一张哪!
且,银子还没拿哪……
石板屋厚重的门板吱地一声打开,画师细瘦的身量抖得比风中绿柳还摇曳生姿。
「这是咱爷赏给你的。」
画师掀开豆子眼,定神一瞧——柳丝丝姑娘正温柔地朝他微笑。
五锭银子摆在石头上。五锭银子耶!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画师眼睛放出光亮,连忙打躬作揖了起来:「那张画作实非在下不尽力,而是你家主人……」
「再叫一声,我就剁碎你的舌头给狗吃!」
阴森森的嘶吼,让画师抱著银子就往石屋外的碎石子路冲去。
老天爷!世上怎么有那么可怕的男人,大白天的像妖魔现身!
柳丝丝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这一年来,爷吓走的画师没有十个也有八、九个了。
她走到西边的菊花丛,随手摘了一小把秋菊,才又推门回到石屋。
「爷若再吓那个小个子一次,他准尿裤子。」江滟滟漾著笑,弯身收拾著那些被爷踢翻的几椅。
柳丝丝将花朵插在爷绘图的石桌上,感觉到爷抬头看了那花一眼。
她总觉得爷所描述的白衣女子,神韵是神似秋菊的——爷定然也是这么认为,否则不会让人栽上那么一大片的菊。
「什么画魂高手!一堆没用的粪上!」
莫腾的目光从明雅的秋菊中回过神来,使劲地瞪著手中画绢上那张盈满浅浅笑意的女子的脸庞——
画的这是什么该死的风尘女迎客姿态!
「她」——不笑!
啪地一声撕裂画绢,画上堪称清秀却毫无特色可言的女子立刻首身分离。
「爷,喝茶。」江滟滟递上一杯降火的百草茶,却聪明地站到几步外,以防爷的脾气波及己身。
爷的个性原就阴晴不定,事情一不如意,便会狞恶如鬼、嚣然如魔。横是爷的五官偏又长得张狂,粗浓双眉一拧,孩子都不知道吓哭几个!
「把这堆废纸拿去烧掉。」
莫腾的脚掌泄忿地践踏著最高级的云纹绢纸,硬是要把那女子的脸踩成脏污一片才甘心。只有「她」,值得衬在这样的画绢上!
柳丝丝不无惋惜地弯身捡起细致的纸片。好可惜哪,这样一张上好的纸足够让一家三口温饱的。
爷真是太浪费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就用不得这种好东西吗?」莫腾一看到柳丝丝不舍的眼神,恶脾气就冒出了口。
他忿然地抢过纸绢丢到火炉中,顺手也把那堆画师来不及偷偷带走的天价丝绢全丢到火焰之间!
柳丝丝咬住唇,只能把头压得更低。
「爷有著一身绝好技艺,天下人赞美都来不及了,自然有资格用世上最好的东西。」江滟滟一边向柳丝丝使眼色,一边拧了条冷手巾,笑意迎人地递到爷手边。
都跟著爷十年了,丝丝怎么还是学不会看脸色?爷厌恶任何人违逆他的意思。
莫腾冷哼一声,推开江滟滟的手,瞧也不瞧一眼。
「从去年秋末画到今年夏末,竟没有一位画师能画出梦姑娘吗?」江滟滟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许你叫她梦姑娘的!」
莫腾的黑眸恶狠狠地一瞪,室内气氛顿时凝结。
「滟滟以为她在梦里出现,所以便如此称呼,并无恶意。」完了,又说错话了。
「你的意思是怀疑她根本不存在?」
莫腾一脚踹向檀木椅,猛地将木椅踩成支离破碎,原是静谧人心的檀香气味飘散在室内火爆的空气中,显得极端怪异。
「爷,您先别火。您说的话,滟滟哪一回怀疑过。」江滟滟低著头状似忏悔,心中却是咒骂了这个姑娘千百回。自从爷梦见了那姑娘之後,脾气更加爆烈,就连挣钱的链刀锻剑的工艺都荒废了不少。
「是啊!你们有什么资格怀疑!你们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该有!十年前卖身给老头子为奴时,你们就该全变成哑巴的!」
他怨恨老头用钱换来两个死心塌地的丫头!他怨恨老头在雪地里救了他!他怨恨老头发掘了他非凡的工艺才能!
他怨恨老头走得太快!
「您和老爷都是我们的大恩人。」江滥滥答道。
「还想留著命报恩的话就滚出去!」
「爷……」
「滚!」
「爷,铁块没了,而王老板恰巧从京城捎了信来,让你去瞧瞧新运到的荆州铁,及一些从东上运来的鲛鱼皮。」柳丝丝站在门边小声地说道。
「铁块没了就没了!我不去那见鬼的京城!」他随手将桌上一块价值不菲的天然砚石摔到火炉里,扬起一阵灰。
除了发脾气之外,爷已经半个月没做过事了。江滟滟与柳丝丝交换了一眼。
江滟滟一咬牙,硬是挤出一张笑脸对他说道:
「卖菜的小蔡子今儿个早上告诉我,京城里新来了个极有名的画师……」快过年了,家人还等著她们捎钱买米裁衣哩!可不能让爷成了穷酸鬼哪!
清心驯霸汉 第5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西西书库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