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笑道﹕“九歌,我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不需要你这样照顾我。”
“他呢?”她担心地看着帐外。
“你说鹰翼?他暂时走了,战事有变。”
她大惑不解,“他就这样放心地将我们两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怕你放跑了我?”
鸾镜轻叹,“你以为若我想放你走,真的能成功吗?”
九歌心思灵动,脱口问﹕“你是说,他其实也软禁着你?”
他笑笑,“这部队是他一手带起的,即使我顶着将军的头衔,只要他开始怀疑我,我就无法指挥这支部队了。也许在这帐外,就有许多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她沉默片刻,在他身边坐下来,抱着他,将头亲密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低声说道﹕“九歌,你——”
“我不管外面有什么人在看,我也不怕他们看,反正我现在找到了你,就绝对不会放开你。你们大氏国不是有句谚语说﹕“为了追随心爱的人,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被人嘲笑。”吗?”
鸾镜讶异地问﹕“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一个来自大氏国的女子,她的勇气让我佩服,更让我汗颜。”九歌微微垂下眼,“不,是我的自私和偏狭,差点害了我们的幸福。”
手背又有湿濡的感觉,他不禁轻叹道﹕“九歌,你又哭了。”
“别拦着我,我想哭,我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如果眼泪能洗清我的罪孽,我愿意哭上三天三夜。”
他沉声道﹕“你没有任何罪孽,有罪的是我。九歌,你该知道我最不喜欢看到你给自己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当初她的太子哥哥死去,她自责不已,那悲伤合泪的眼眸第一次让他难以自持,也是他们初吻的起因。
而今,历经种种,他和她说话时还是忍不住以皇叔的身分谆谆教诲。
“镜,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流泪了。找到了你,我再也没有什么可哭的。”她擦着眼角的泪水,笑着说。
但他却沉默下来。他的安静似乎是在否定她这个美丽的幻想。
她紧张地问﹕“你还有什么顾虑?那壶毒酒吗?那不是我下令的,是母后……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让你死。”
“我知道。”鸾镜幽幽叹息,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认定的事,只是那壶酒太过断肠,让他失去对她的信心。但,他们之间的问题又岂是仅仅这一桩?“九歌,我的许多事情都还没有跟你说过——”
“没关系!我不在乎。”她急急地打断他,像是怕听到他会说出什么可怕的秘密,再度伤害两人的感情。
鸾镜抓住她挥舞的双手,沉静而坚持地说﹕“你必须知道,既然秘密已经被撕开一角,我不希望这道伤痕永远淌血,要不,全部撕开,要不,就此尘封。对于你我,一次尘封的结果已是如此惨痛,你还想再自欺欺人第二次吗?”
他的郑重其事让她失了音,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屏住棒吸。
“我认识鸾镜,那个真正的鸾镜。”他淡淡讲起。“当年我被人出卖,逼落悬崖,几乎一死,是路过的鸾镜将我救下,延医诊治,终于保住了我的一条命。”
九歌讶异地抬起头,听到真相,她的内心反而坦然了。镜说得对,正视伤口,才有让它痊愈的一天。
“镜的身体也很差,长月岛常年寒冷,风沙不断,他每天吃药甚至比吃饭还多。我们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重病,倒是同命相怜,于是一路走,一路治,一路聊,渐渐地,也成了朋友。”
他的声音忽然一沉,“但是没想到,他终究没能撑到皇城。他临终前,把我叫到床边,托付我,代替他。
“九歌,也许你不相信,不过这世上就有这么单纯又傻的人,他说皇城是他二十多年来魂牵梦萦的地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心中却无限向往。他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生活了半生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他父母在世的时候,最想的事就是返回故里。而今,他不能替他们完成心愿,是为不孝,他只能拜托我,帮他达成这个心愿。
“他又和我说了些他知道的皇城人和事,让一位家中老仆陪我回皇城。若是你,你能拒绝一个将死之人如此沉重的嘱托吗?”
九歌动容了,在他的讲述之中,依稀可以见到当时的情景。
“我同意帮他,他才放心离世,由同行家仆将他的灵枢送回长月岛,与他的父母合葬。我和另一位老家仆,来到皇城,以鸾镜的身分出现。我本以为,这是到死都不会被人知道的秘密,没想到……”
“以后这会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九歌急急地保证。
他苦笑着摇头,“你还是在自欺欺人。秘密,如果被两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了。现在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之外,云初浓、你的母后、宋孟德、吴迁……已经有无数人都知道了,你要如何封住这上上下下无数张嘴?而且——”他深吸一口气,“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太子哥哥之死,与我有关。”
九歌一震,悄悄瞥了眼他,双眸又很快垂了下去。
鸾镜斟酌着字句,“当日,是我联合云初浓与你的二哥,一起激将,逼得他带兵出征。”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平静地回答,“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应该不会信吧。但事实如此,当时……情况复杂,我只能说,如果是由你大哥继位,你与我不可能有未来。”
九歌咬紧唇办,咬得充血,十指紧紧掐住掌肉,弄疼了自己也不在意。
女帝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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