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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台北市立殡仪馆。
怀里捧着一大束白菊花,韩蓁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了进去。
里头很安静很安静。
几乎连细微的哭声都听不见。
她觉得很奇怪,她以为这里一定会有很多人为焦小晴的离去而哭泣悲伤不已,可是为什么……却这么安静?
安佑已经来了,他静静地站在前头,看着焦小晴的遗容。
她被擦上了淡淡的妆,一向没有什么血色的双颊是玫瑰色的粉红,薄薄的嘴唇上也涂了淡淡的口红,看起来竟如熟睡一般。
他还记得,当初是自己搬着她的遗体离开医院的。
她变得好轻、好轻,好似一根羽毛,风轻轻一吹便能吹跑似的,让他的心整个揪在一起。
她是不是,其实早就离开了他?
这副躯体,只是她留在人间的累赘而已?
她的笑、她的忧、她的怒、她的娇……都已经消逝了,只剩下留在他记忆里的那些影像,如同录放影带一样,不断在夜深人静时重复播放着。
但那影像已经渐渐模糊,声音也渐渐失真,好像一卷重复播放过度的录像带一样。
看着眼前经过化妆而略显娇俏的遗容,他竟觉得有些陌生。
小晴……真的已经走了。
灵堂里面人并不多,多半是焦小晴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或极亲的亲人,他们都知道小晴的情况,因此当知道她的死讯时,除了伤心外,多的还是小晴终于解脱的些微豁达。
就算她真的醒了,神经系统和肌肉也都已经造成伤害,连复健都不一定能完全恢复,几乎可以说是半身不遂了。
他们并没有悲痛大哭,即使落泪,也只是静静地掉着,不时还掺杂着一丝笑容,因为他们在回忆中,又想起了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还有许许多多与她相处过的时光。
都是快乐的。
岁月,抹去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留在人们心里的,水远是她最美好的那一刻。
韩蓁也知道这点,所以她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焦小晴在安佑心目中的地位。
捧着白菊花,她静静地走到安佑身边,看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他会流泪,却只见他眼神平静祥和,有些出神,似乎在回忆着他和小晴所有过往的时光。
嘟起嘴,她有些嫉妒,又有些罪恶感。
这种苦酸与甜美交织的感觉,让她有些迷惘。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回头,竟是父亲!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她低呼出声。
尽管声音很小,但坐在最前头的妇人还是听见了,她抬起一双默默哭得红肿的双眼,看向这对父女。
韩再富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急地把女儿拉了出去。
「爸爸,你做什么?」韩蓁不悦地皱眉。
「我才要问妳来这做什么呢!」到了门口,韩再富这才停下,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才对啊。
「我……」想要说,却不知要从何处开始。
于是干脆挑最重要的说出口:
「我喜欢安佑,想和他在一起。」
「妳说什么?」韩再富的眼睛瞪得好大。
「我……我是认真的。」
还来没得及细问前因后果,一位妇人走了出来,对着两人微微欠身。「韩先生。」
「焦太太。」韩再富满脸掩不住的愧疚,对着妇人恭敬地鞠躬。
妇人抬起眼,嘴角动了动,突然发难打了韩再富一巴掌。
「啊!妳怎么可以打我爸爸!」韩蓁吃惊,本能地护着自己的父亲。
妇人转头看着她,满眼泪光,嘴唇微微颤抖,「这是你的女儿?」
韩再富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妇人豆大的泪珠蜿蜒而下,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昏迷不醒三年多、最终还是离开她的女儿,再看看眼前的韩蓁,心里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咬着颤抖的唇角。
「好……你女儿好……」
「焦太太,我会负责的。」韩再富惭愧地说着。
「负责?负责?你能还我一个女儿吗?你能还我一个健健康康、像你女儿这样漂亮活泼的女儿吗?你能吗?你能吗?你能吗?」
接连的问句,让韩再富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女儿,又想起她说她喜欢安佑这件事。
唉,他懊恼地抓了抓已经半白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蓁看着无助又愧疚的父亲,赫然发现他老了。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还是两年?
还是很多很多年?
「爸……我先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先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却是父亲又叫住了她。「蓁蓁,妳最近好吗?」
「还好。」一向多话的她,在自己父亲面前,却显得有点拘谨。
韩再富只有这个女儿,成天出外打拼也是为了家庭,还有医院庞大的医药费及车祸赔偿金,只是他却也忘了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以致于此刻父女见面,竟如陌生人一般。
他搓了搓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最后只有拿出皮包,掏了几张千元大钞塞在韩蓁手里。「拿去买些喜欢吃的东西,别让自己饿坏了。钱还够不够花?不够的话记得和家里讲一声,我马上汇给妳。」
焦面包屋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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