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我在这儿。”她把耳环收进袖袋,回头应道。
妇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双手。
“小姐,可吓死奶娘了,奶娘才去买几捆绣线,一转眼你就跑得不见踪影,奶娘都快晕倒了!”
“奶娘,对不起,我下次会先说一声的。”
“这才乖。”奶娘慈蔼的摸摸贺莲依的细发,这才发现一旁的少年。
“小姐,你从刚刚一直待在这儿?”奶娘皱着眉问。
“对啊。”有什么好奇怪的?贺莲依双眼直瞅着奶娘。
“哎呀!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外头天气太冷了—咦?小姐,你的暖帽、手炉怎么全到了那小乞丐身上了?”
“他不是乞丐!”她生气反驳,奶娘这么说话多伤人!“这位大哥哥的钱被抢了,我借些东西给他有什么不对?”
“小姐呀,你就是心软,哪天被骗了都不知道。”
“他不会骗我。”她肯定地说,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
她有一种直觉,虽然他现在很落魄,但眼神那么清亮,她相信他不会欺骗她,答应她的事也绝对会做到!
瞧她没防心,一个劲儿的信任陌生少年,奶娘眉头拢得更紧了,低声在她耳边劝戒:“小姐,你是县令大人的掌上明珠,不要和陌生人有所牵扯,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快回去!”虽然小姐的东西在小乞丐手上,她嫌脏也就没讨回,连忙牵着小姐的手要离开。
边走雪势越大,让贺莲依不禁浑身一颤。这么冷的天,那位大哥哥今晚睡在街上,就算用小手炉取暖,恐怕也撑不到天亮。
不行,他不能被冻死!她猛然停步。
“小姐你怎么了?”
“奶娘,你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给我。”她伸手。
“小姐要银子做什么?”
“都给我。”
“小姐你啊……”奶娘无奈叹气。心想算了,救救小乞丐,也算是行善积阴德,就由她去了。
贺莲依小心捧着奶娘递给她的碎银来到少年面前,扳开他的一只手,将银子塞到他手里。
“用这些钱住客栈够吗?这种天气睡在外面会冷死的。”纯真的眼瞳浮着层水气,随着眨眼的动作而波动。“你不可以死,你最重要的东西还寄放在我这儿。”
他的视线从她蒙着水雾的双眼移到手里的碎银,然后缓缓收拢五指,将银子握在手心。
“我不会死,一定活着去找你。”这是他的誓言,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你说的喔!”她又笑眯了眼。“那我走了,你不能忘记,要活着,不变坏。”
“我不忘,你回去吧。”
“好,大哥哥再见。”她的一只小手被奶娘攥得牢牢的,另一只则朝着他猛摇。
小小背影在细雪中渐渐变得模糊,少年拿下头上的暖帽,粗糙手指抚过帽沿的毛边,触感滑又软,就算是天上的白云也不过如此吧?
方才,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泪水。
他半阖的眼睫有股暖意轻轻滑过,泛起浅淡亮光。
自爹娘过世之后,再无人怜惜过他,飘荡了这些年,她是唯一一个心疼过他的人。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好的心地……
他的人生,原本过一天算一天,漫无目的,此时,未来的道路却清晰可见。
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女孩,他知道他将走出怎样的人生,这条路她为他指引方向,他将毫不畏惧的走下去。
把她送的东西全揣在怀里,他单手扶着墙面挣扎起身,身形微颠,却步步坚定确实—
凭藉一股坚强的意念,经过十三年的奋斗磨练,他成了威震天下的镇西将军,等到边疆战事初定,他才得空回头寻访当年的女孩。
不过事情没有想像中简单。
昔日的回姚县令在各地辗转易职,他重回旧地已寻无贺府踪迹,于是雇了人替他打听消息。
在等待的空档他来到康平县,拜访过去收留过他的佛寺老师父,没想到却遇见长相和她相似的女子。
他曾想开口询问,但怕被当成登徒子,最后还是没问对方姓氏为何。
他雇的人必会替他寻得小恩人下落,他这么想着,可回到京城将军府后,等待他的却非好消息,而是满面笑容带着圣旨前来的李公公。
在皇帝赐婚之前,贺莲依从没想像过,和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成亲会是什么心情。
大喜之日,红绸盖头下的容颜不带半点喜悦之情,她由香儿搀扶着和新郎官拜堂,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没有意识灵魂,被一条条无形丝线控制着。
“夫妻对拜—”喜婆雀跃地扯开喉咙喊道。
好个夫妻对拜!
十几年来,她一直以为未来会成为梁家的媳妇,可今天和她一块拉着红彩带的却是个陌生人,是从没见过面,是好是坏都不晓得的陌生人。
她和君怀哥虽无深厚感情,但至少大致了解他的品行为人,她可以放心和他成亲,不会像此刻这般茫然。
两行清泪在她弯身时倏然滴落,无声坠地。
“送入洞房—”喜婆又喊,满堂宾客感染喜气,纷纷拍手祝贺。
新郎官此时应当主动牵引红彩带另一端的新娘走进洞房,可他此刻却怔立不动。
“新郎官—将军大人—娶到如意美娇娘,您怎傻了?该进洞房啦!”难得有机会可以逗逗威严伟岸的镇西将军,喜婆眉开眼笑。
奉旨当夫人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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