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睁开眼睛,目光迷离,仿佛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责身何处。
“喝水。”他拔开盖子,把竹筒口送到她唇边。
她乖乖的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
“慢慢喝。”他轻声说。
“谢谢。”她不安的扭动着想躺回床上。
他稳稳的一手搂住她。“你生病了,额头好烫。可能吐得身体虚弱,被海风一吹,很容易着凉。”
“喔。”她不动了,软软的倚着他。
“你觉得怎样?”
“四肢无力,好累。”她连声音都软绵绵的。
“船上没有郎中,只有厨子会弄药膳,懂得一点药理。他现在大概睡了,明天我再叫他弄点什么药给你吃。”
“不必麻烦,我没事。”她不胜疲累似的闭上眼睛。
“先别睡,吃点稀饭。这次是清粥,没有肉味上
她皱眉摇头。“不要吃,吃了会吐。”
“非吃不可,不吃没有体力复原。”
她紧闭眼睛。“人家要睡觉。”
“吃完才可以睡,不吃我就不让你睡。”他温柔的威胁。“来,”他舀一匙稀饭,先试吃一小口,确定是温的,不会烫着她,才送到她唇边。“张开嘴巴。”
她抿着唇摇头,看来是吐怕了。
“现在风平浪静,你不趁这个时候吃点东西,难道要等黎明早潮时边吃边吐吗?”他耐心的说。
她张开眼睛,伸手要去拿汤匙。“我自己来。”一只手软绵绵的伸过来,就像要颤抖起来。
“你就乖乖的张开嘴吧,别再罗嗦了。”
“太麻烦你了。”
“你赶快好起来,别在船上给我出人命,惹出更大的麻烦就好了。”他抱怨的口气夹着无奈,却挺温和的。
她张开嘴巴,在他拿着的汤匙碰到她的嘴巴时,唇微抖着,眼睛闭着,吃药似的吃下汤匙里的稀饭。
第一口咽下去就好办了。喂到第三口,耿烈已经能感觉到她放松了,她仿佛抱着既然必须接受这样的命运,就泰然处之的态度。他耐心的喂着,她静静的吃着,眼脸多半下垂,没有和他的目光接触。
他抱过女人,可是从来不曾这样无欲无求的抱着个女人喂她进食。不是她不够吸引人,事实上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能引起他兴趣的一个。然而,此刻他并不想染指她。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他不想负任何责任;也许他只配和烟花女做露水鸳鸯。
她温热的靠在他怀里,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不知是羞意还是发烧透出的红晕,煞是好看。她慢慢的咀嚼着稀饭,连香咽的动作都显得娇弱优雅,令他想起唐朝诗人白居易所作《长恨歌》里的“侍儿扶起娇无力”。他自嘲的想,他耿烈虽不能呼风唤雨,但至少可以呼唤全船八十几位船员,曾几何时竟成了侍儿。他随即又想到下一句“始是新承恩泽时”,不禁耳朵发热。他在宠她吗?不、不!他只是同情她。他引喻失当,他们的际遇怎能与唐玄宗和杨玉环相比?他不由得想到和美子,丰腴的和美子才像杨玉环,纤瘦的江忆如堪拟赵飞燕。
和美子对他投怀送抱过,那是在温泉浴池里。那天晚上他回到旅舍已是深夜,虽然疲惫但还是去泡澡,偌大的浴池里只有他一个人。温泉的热水松弛了他的神经,令他觉得很舒服。那池长年不断的温泉水,正是他买下永乐旅舍的主因。不一会儿和美子进来了,单独一个人。他知道她通常和她的一对儿女在晚饭之后一起泡澡;日本人习惯男女混浴,不过,他还是吩咐船员们尽量避开那个时间去泡澡,以免他们见了和美子的裸体引发冲动,对克信的寡妇不礼貌。基于对克信的敬重,大伙儿也都相当自制,不敢对和美子起邪念。
当时他错愕后,尴尬的点头与和美子打一下招呼,便转身爬出浴池。没想到他正要拿浴衣包里身体时,却被她从身后抱住。从肌肤相亲的触感中,他心悸的明白她已无寸缕,眼角瞥见落在地上她的和式浴衣证实了他的感觉。
“耿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让我侍候你、帮你刷背吧。”和美子的中文讲得不够道地,带有日本音的腔调却相当可爱。
一个久已不识女人滋味的正常男人,怎么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江忆如摇头的动作将耿烈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皱着居,合着嘴,用表情表示她不吃了。
他看一大碗粥已经消失了约一半,也就不再勉强她。他先把碗放到地上,再挪身扶她慢慢躺下,为她盖好棉被。“谢谢。”说完,她闭上眼睛,似乎立即沉沉睡着。
耿烈拿起地上的碗,背靠着木墙,看海风吹动她的发丝,就去把窗子关得剩一道缝。回到原地,背依旧抵着木墙,再拿起汤匙,才发现粥快见底了,原来刚才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吃了几口粥,用她用过的汤匙。他莫名的又感到耳朵发热,心里也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没别的,不必想太多,庸人自扰。只不过是因为他过过三餐不继的日子,有东西吃的时候当然要惜福,习惯性的会把他面对的食物吃完。
热呀!她已经在发烧了,他怎么能让她闷在空气流通不良的舱房里呢?
他再去开窗,把窗板调整到开一半,这才满意的歇手。
她真的睡熟了。眉头松开,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不知作了什么好梦。她这副神情令他想到“善宝斋”莲花池中的那尊观音面容,和穆安详。她的眉眼鼻与那尊旧观音挺像的呢。
他吃光了粥,想走开却不太放心。轻轻悄悄的摸她的额头。哇!好烫呢!该死!她病得在昏睡,他岂能一走了之丢下她不管?
日本情花开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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