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微微,树下走出一个站了很久的人。「耳钵兰,下来!」
是五爷,听到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钵兰跟五言各自有不同反应;钵兰一脸喜色,五言却是惨白的。
「你要上来吗?」他对滕不妄招手。
「我不是猴子!」每次,她都有办法惹火他。她忘记他是瘸了腿的人了吗?爬树?这丫头。
「好吧,我下来了。」
她下来的状况没有比上树好到哪,比较好的是这回多个人分担五言流了一缸子汗的负担。
「你不能一次不乱来吗?」要是他早死,一半的责任要她负。
才落地,滕不妄夹带火气的抱怨迎面扑来。
「你关心我?」她很开心。
「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那就是说私下可以喽。
「我不是小孩。」五言不敢大声抗议。
虽然都是挨骂,滕不妄从头到尾没有看五言一眼,他双手紧紧握着,像是百般忍耐着被忽视的感觉。
「要用饭了,还有……」滕不妄真想把钵兰抓来打屁股。「你那是什么穿着?」
哦,她刚刚忘了把裙子放下来了。
滕不妄看钵兰整理好,转身的同时淡淡丢下一句,「五言,你!也一起来。」
钵兰看见本来一脸失望的五言,突然满脸绽放出炫目的光华来。
他肯定是爱惨了五爷。
人都走开了,至于留在地上的那团被单,只有等待有心人士的发现喽。嘻……
* * *
自从钵兰当了滕不妄的贴身丫鬟以后,从来不定时用膳的他,开始要求吃饭的时间要准时,送饭的任务因为「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又回到翠娘的肩膀。
当滕不妄对她说谢的时候,她惊恐的夺门而出。
「我真是那么冷酷的人吗?」滕不妄不禁要问。
「那是因为你心里受过伤,现在不会了。」三个人一同坐着吃饭,是头一遭,钵兰尽责的盛饭,两人都是尖山般高的白饭。
「我不是饭桶。」又不是喂猪,谁吃得下?五言小声的抱怨。
钵兰有趣的发现,在滕不妄身边的五言又乖又温驯,就算抱怨也只敢小小声,跟斥喝她的模样相去千里呢。
「她帮你装饭,你有什么不满的?」滕不妄端起碗就口吃,眼睛不忘注意钵兰有没有偏食。
「没有。」能跟五爷一起吃饭,是他从来也不敢想望的事情,他不想搞砸,端起碗来,一板一眼的动手吃饭。
钵兰看着一老一少,同样的扒饭方式,同样一口把糖心蛋塞进嘴巴的吃法,可见五言是多么极力的模仿着滕不妄。
他在这孩子的心目中,有着他自己都无法想像的崇高地位啊。
「我记得你本来早膳都吃稀饭。」五言好不容易开口。这一桌的饭菜都不是五爷喜欢吃的,怎么……
「她偏食,早上吃稀饭容易泛胃酸。」滕不妄把钵兰碗中的笋块夹走,换上容易消化的新鲜香菇,笋块进了他的嘴。
五言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也就是说,一向固执的五爷是为了这丫鬟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
这让他沉默了。
「这盅鸡汤是梅妈特地为你熬的,要喝完。」指着一个小品锅,滕不妄若无其事的对钵兰说。
「我没生病,不用喝那么贵的东西。」
「叫你喝就喝,我可是一早冒着白霜……」他可是一早冒着白霜去吩咐厨娘炖的,还不是怕经过昨夜,她会被折腾坏了,她还敢不领情!
钵兰压根不懂他心里的转折,慢条斯理吃着白饭,一边也不忘留心同桌的五言。
「来,这是梅妈亲手腌的红糟肉片,很好吃的,入口即化。」钵兰看他净扒饭,善意的夹了块肉给他。
好恶,五言本想格开她的筷子,但看见碗中央那块赭红色的肉片,心里却一阵酸楚。十三年来,这是头一回有人夹菜给他。
笨女人!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他不吭声,把碗周围的饭都吃净以后,才夹起剩下的肉片,细细吃起来。
「饭后,我们要上街。」滕不妄放下饭碗,宣布道。
他上街,府里众人相传,因他受伤后一步也不曾踏出家门,这是一惊天动地的事情。
钵兰高兴得忘了继续吃饭,至于五言,根本是傻了。?
* * *
马车一离开滕府大门,滕不妄就后悔了。
出门带着钵兰是习惯她一直在身边,五言呢,也一并带出来做什么?要说愧疚,那就免了,是他想看见钵兰脸上喜悦的样子吧。
从吃饭到上车,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消失,就因为他让五言同桌吃饭,还有出门,这丫头,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不是?!
可是,说也奇怪,看她少有表情的脸上微微带笑,他也跟着轻松,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自从他自闭以来就不曾有过了,她的出现似乎在他寒冷的心注入温暖的春风。
五言起先忌讳着坐在他对面的滕不妄,只敢偶尔趁着他转头的时间,偷看外面的风光,至于「无法无天」的钵兰,从出门就巴着窗帘,一眼也不放过外面的景象。
「我说……五言。」辘辘的车轮声,轻微的能感觉车轮辗着碎石头路的颠箕。
乍然听到滕不妄喊自己的名,五言随即挺胸坐好。
「放松。」这孩子一向这么紧张吗?还是面对他的时候?想起刚刚用早膳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钵兰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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