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伶儿,半点属于她的气息都没有,但为何会用酷似她的语气骂他?
「真是如此吗?懿叔。」文世涛轻声问着。
朔夜攒起眉,瞇起眼,正要开口,却闻到一阵木樨花的香气,忍不住脱口道:「花开了?」
「懿叔?」
朔夜不理众人目光,径自往外走,身形极快,像是在追逐什么。
厅内登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好半晌,范姜老太君才碎声喃念着,「木樨花开了吗?伶儿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花……他还记得?」
「姥姥。」范姜魁闻言叹息。
看范姜老太君掩面低泣,卜拾幸心里难受得紧,忍不住走了过去,说了几句安慰话。
「这位姥姥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而且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姥姥的女儿早就投胎转世在哪个富贵人家享福,你就别难过了。」
那清脆的嗓音教范姜家祖孙同时抬眼看她,眸色复杂得紧。
「玉缇,你怎么会在这里?」问的人是范姜魁,难以理解安世伯的女儿怎会出现在文府里。
「我?」卜拾幸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是玉缇耶,我是拾幸。」
「嗄?」
「不好意思,我妹妹年纪小,要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请你们不要见怪。」面对两人的错愕,卜希临只想拉着妹妹就跑。
「我只是安慰这位姥姥。」卜拾幸扁起嘴抗议。
论起古道热肠,她可比不上爷爷和姐姐,实在是看一位老人家哭成这样,没安慰几声,总觉得心里很过不去。
「不要再说了,赶紧随我回院落去。」卜希临咬着牙装凶狠。
卜拾幸本来想再说什么,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快步跑向厅外。
朔夜回到梅苑,就停在那棵木樨树前。
然而花朵还含苞未开,香气淡薄。
他哑声道:「伶儿,花快开了,你看见了吗?」
当年,他循着木樨香气和木笛声找到至爱,为了她,他也在自己院落里种下一棵,在梅苑中盖了一个樨香院,偶尔带她到这里,如今木樨尚在,却是人事已非。
「她一定会看见的。」
朔夜猛地回头,看着卜拾幸,拧眉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呃……」她一怔。
安慰人不都是这么说的?
沉默无言许久,在她考虑是否应该走开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面对伶儿的死,我是无能为力,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施再多的咒,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见她的踪影……她不见了,不只是死去,而是连魂魄都不存在。」
这样的结果,要他怎么告诉范姜老太君?
二十年前,相约私奔的那个夜晚,他在相约地点久候不到她,直到过了子夜,下山的他听到细微的声响找去,却惊见她的尸首……
当下,他无心计较是谁杀害了她,只想救回她的命,于是他犯了咒术师的禁忌,自行起咒下黄泉,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魂魄。
不肯放弃的他在无间待了许久,最终他疯了……为了得到更强的咒力,他接受各种歹毒的咒杀,一而再犯下禁忌,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而颊上的符文,是咒术师犯忌后所显现的罪罚,他会不老不死,再也无法轮回转世。
等到他清醒,早已过了多年,要他怎么追查凶嫌?
「那你要继续找啊,一定可以找到的。」她低声道。
虽然他说的话有点深奥,但继续寻找才是根本之道吧。
「找?」他的笑声低哑。「我找了二十年了……」
他爱她,把她视为珍宝地守护着,偏偏她就是从指缝中消逝,连影子都不见,寻寻觅觅二十年,还要他怎么找?
他累了,很累很累……
卜拾幸原想要再说什么,但身后有人将她强力一拉,回头一看,才发现姐姐竟找来了。
「不要接近他!」卜希临将她强拉回西边的院落才沉声警告着。
「为什么?」
「你居然还敢问我为什么?我都还没问你昨晚到底是跑到哪睡觉!」卜希临瞇起眼瞪她。
「呃……」该怎么向姐姐解释她昨晚到处走动,结果不小心睡在北边的院落里呢?「对了,姐,为什么我老是不知不觉地睡着?」
「……那是因为你有睡神缠着嘛。」卜希临水润大眼一转,有点心虚的回答。「反正,你记住,时间差不多了,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知道吗?」
「喔。」她乖巧地点头,唇角却勾出些许狡黠。
嘿嘿,这么一来,姐姐就不会再追问她昨晚跑到哪睡了。
入秋的天候里,西边的天空还燃着壮丽彩霞,文府的厨子忙得大汗淋漓,赶着在太阳下山之前把二、三十道菜肴出齐。
「懿叔,这边坐。」文世涛一见叔叔踏进厅里,赶忙起身招呼。
「……这午膳会不会太丰盛了?」看了眼桌上的菜色,朔夜不禁掀唇低笑。
「是晚膳。」
「吃得这么早?」还没到掌灯时分呢。
「向来都是如此。」文世涛干笑着,不敢说是配合卜拾幸的作息。
这几日,懿叔总是入夜才出现,让他苦无机会好好地介绍两家人认识,趁今天大伙得闲,一并解决也好。
「懿叔,这边坐。」文世涛指着身旁的主位。
朔夜走向他,懒懒地扫过桌边的人,心里有几分谱。「不要再叫我懿叔。」他说完,才在他身旁坐下,对面坐的是卜拾幸,正朝他笑着,他不觉莞尔。
暗黑咒师的救赎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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