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千军万马之中,他可也没怕过。然而,然而!
他知道了,为何赵翰林如此做的原因……赵翰林在迟疑,是否要写这封信,所以,他揉了又写,写了又揉。
既然是认识的人,又为何如此举棋不定?
因为,这是遗书。
晚风在窗外吹过,纸窗震了一下,杜将军抬起了头。在他的眼里,仿佛可以见到赵翰林沉默地、缓缓地收拾了房里的一切以后,终于迟疑地坐了下来,研著墨。然而,写了一个字、停了笔、揉纸进篓、起身,再则,又坐了回、提笔、写了一个字、又脸色凝重地停下笔……
不祥……杜扬感到一阵寒意。
这么一来,一切就有了解释,赵翰林和冷雁智是认识的,而在他失踪……亦或是……死亡……的前一刻,他想留一封遗书给冷雁智。
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除了重病、重伤之人,就只有……准备赴死之人。
杜扬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赵翰林身上的重重薄纱被掀了一层,然而,杜扬却仿佛见到赵翰林低垂著的、带著微微悲伤的眼神。
将十二团纸在地上排了排,字迹是越来越乱了……
赵翰林的遗书、冷雁智带著眼泪的脸庞,似乎都有了解释。那具尸首就是赵翰林,而他与萧子灵失踪中毒的事情有关。
不一样的脸,难道就是所谓的人皮面具?而那张面具,虽然丑陋,却是轻薄服贴、精致到几乎看不出是假面皮。人皮面具的大名家……杜扬心里闪过几个人选…… .
同朝为官将近十五年,并不晓得赵翰林会武,而那钦差要犯,却是飞簷走壁、轻功卓越之士。不一样的人吗?还是……赵翰林根本就深藏不露呢……杜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像这样允文允武的人,却咬著牙任凭轻蔑嘲讽加在己身也不替自己辩护,这样的人,不是大圣,想必就是大恶。
一定有什么可以证明他的想法,虽然,心底藏著个小小的声音,宁愿这一切都只是他妄自猜测。
剩下六团纸,杜扬耐著性子一一拆起。
不出所料,在其中的一图纸上,写著两个字……雁智。
杜杨向乎要惊叫了起来。
没有了,没有纸团了,杜杨左右望了望,只剩那堆碎纸屑。
杜扬捧了一把起来。
撕得很碎,就像是他一张张、一条条缓缓撕著。
满满的字,几乎要有四个捧手的量,写了这么多才撕毁,是后悔了,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它送出去?
杜扬的心跳得好快。
这纸,碎到没有一个字是完整的。杜扬找了三张纸,把这些纸屑都妥善包好,又巡了整间房,把所有飘散的碎屑都拾了起。
接著,杜扬怀里揣著重得像山一样的秘密,蹒跚地走向赵飞英的卧室。
同样,也是整整齐齐地,只是沾上了薄薄一层尘埃。
没有多余的摆饰,赵飞英一向是个清廉俭朴的人。
杜杨略略打量了一会,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过,如果他要藏贵重的、机密的物品,他会藏在自己的床板下。
杜扬掀开了床褥,并没有暗格。
闪著疑惑参杂著心安的眼神,杜扬把床褥摆了回。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杜扬不断催促自己。潜意识里,杜扬只觉得自己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似乎正在挖掘赵飞英的秘密,那不欲人知的、心里最深处的话语。他在说些什么呢?
杜扬只觉得罪恶感,以及心虚源源不断地打击著他原本信心满满的动机。
挖掘死者的秘密,是不可能会被原谅的。
不,若是赵飞英有未完的愿望,自己也是可以替他完成的。更何况,也许他还没死,正等著有人发现他的踪迹、解救他。
两边的想法拉锯著,然而,真相的诱惑力是如此强大……
于是,杜扬仔细地、不漏过任何一处地,敲著墙、床、以及桌椅。
暗格!
当空洞的声响出现在寂静的夜里,杜扬低低欢呼了一声。
床脚竟然有个小小的暗格,要不是故意耐著性子、地毯式地去找,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这主人的秘密。
掀开了最后一层的面纱。
里头,有两个卷轴、一些炫丽耀目想必价值连城的宝石,以及……一个纸团。
又是纸团,杜扬皱了皱眉,别又是……
然而,拆了开,即是女子娟秀的小楷字迹。
赵翰林
赠君血玉,博君一笑。
——妾身慧
晶莹剔透、鲜红似血的玉,被包在泛著香气的丝绢里。杜扬苦笑了一下。看来赵翰林可也是艳福不浅,连他这个外行家都看得出这块玉的身值不菲,起码价值两座城池。只单看这块玉,这女子的情意可重的。
再说,这丝绢的质料,轻柔似羽,上头的绣花,一针一线细细缝著鸳鸯戏水的图样……想必那女子是一面红著小脸、一面噙著微笑,低著头,满怀著痴情绣上的。
真是的,如此的一片深情厚意,这赵翰林未免也太不珍惜。要是他,一接到这重礼,便要立刻找媒婆提亲去的。为何要神秘兮兮地藏在如此的暗格……
等一下……
杜扬的心又动了。
如果,是因为这名女子的身分,是不能给外人得知的……比如说,有夫之妇……
杜扬连忙开了其中一个卷轴。
子灵剑(二)乱云将雨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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