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理。
他自我解嘲的能耐让巫绯语对他顿生好奇。「可有备酒?」
「姑娘的伤实在不宜饮酒。」
「但你还是备了。」她已隐隐闻到酒香。
「秉烛夜谈若不把酒言欢,何来乐趣?」关于这点,姑娘可比当家的懂得品味人生多了。
「你很风趣。」与他谈话似乎能让心情好上许多。
「这话姑娘若能在当家的面前说就好了。」君韶安说得有些委屈。所幸老天有眼,这世上还是有人懂他的。
隐下浮上唇的笑意,她开口让他入内:「进来吧。」
「打扰了。」推门而入的他,捡了个离巫绯语床畔最远的位置落座,并有礼地垂下了眸。
「是你救了我?」她侧卧床榻、单手托腮,透过床幔望向他的眼是审视、是观察。
自她昏沉沉地醒来之后,全然陌生的房间摆设让她明白,她获救了。
她还以为这回自己肯定会在地府游荡了,不料还是硬被拖回了人间。
这可算是祸害遗千年?
「我可无此能耐。」此功劳他可不敢占。「我不过是被派来这儿守着姑娘而已。」为此,他还累垮了一匹良驹。
「被他所派?」巫绯语的语气有些怪异。
两人之间不用言明也知晓这个「他」所指何人。
「当然。」不然有谁能「催」得动他。
「不值一本书的我,他何必多此一举?」这句话她可是会记一辈子,死都不会忘的。
不值一本书?君韶安怔了下。
此种说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见。看来,他错过的好戏不只一场。
记得,那日他赶至这座攸皇向来不让外人踏入的「松涛园」时……
「当家的和大夫已待在房里一天一夜了,那染血的水盆不知已换新多少回了,妳瞧那姑娘还有得救吗?」
侍女们的窃窃私语教他的耳朵自动竖得好高。
「可不是吗?方才我帮姑娘更衣时,她的手脚冷得跟冰一样,脸色苍白不说,气息还似有若无呢。依我看啊……」
「怎样?」有一侍女急问。
「……除非姑娘情况好转,不然大夫是回不了家了。」那不吉祥的字眼,此时谁敢说出口。
「说得也是。」另一位侍女点了点头。「我从不曾见当家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彷佛只要有人敢说『没救了』这三个字,便会和那人拼命似的。」
「喂,妳说,当家的和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这我怎么知晓呀。」侍女蹙了下眉头。「不过,换作是我的心上人命在旦夕,我也会像当家的一样彻夜守候的。」
……
「姑娘恐怕对当家的有所误会。」回想着那些侍女的对话,君韶安公正地开口。
根据他听来的「耳语」,当家的为了她几乎已变成不是他所识得的当家了。若要说当家的对这位姑娘无情,那真的是见鬼了。
「误会?」巫绯语扬高语气,目光又不自觉地往右手腕瞧去。
自她清醒至今,她已不知往手腕瞧上多少回了。没有红绳,没有绑系过的痕迹,一切果真是令人失望的一场梦。
倘若不是梦,她会相信君韶安所言,是误会一场,因当时她确实见着了「他」眼底那说不出口的伤痛与哀愁。
只可惜……
「他最终会出手救我,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她自嘲一笑。「至少还有个女人等我去救呢。」
女人?君韶安一听,神情有异。
这两个字的用法好似有些不妥,但……待救之人确实是个女人这点也没错。
「姑娘若能救活这女人,当家的会感激妳一辈子的。」
「感激?」巫绯语哼了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来何用?」她宁愿他对她……算了。「倒杯酒给我。」
君韶安闻言连忙端了杯酒。掀开床幔,置于床缘,弯身退下。
「身上有伤还敢饮酒的,恐怕只有姑娘一人。」
「见我有伤,没要我好好歇息反而备酒找我一叙的,也只有你了。」
君韶安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如此说来,姑娘与在下应可结为知己。」
「那样对我有何好处?」巫绯语柔亮水眸闪着精光。
「哈哈……」君韶安佩服地笑了。「好处可多了!不如我先说个故事给知己听听可,好?」
她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一口将酒饮下。「酒给我。」
叹口气,他默默将整瓶酒献了出去。今晚他可亏大了。
「有个婴孩,打出娘胎起便有些与众不同。别人是呱呱坠地,他却是睁着一双饱含好奇的眼,彷佛急欲将这人世间看清一般,黑瞳骨溜溜地转着。这婴孩非常好养,不哭不闹,总是乖乖地一个人待着、玩着,甚至牙牙学语般的说着大人不懂的稚言嫩语。起初大人们并不以为意,直至这孩儿的言词宛如与人对着话、举止彷佛与人玩耍时,方惊觉不妙……」
说至此,君韶安看了巫绯语一眼,见她边听边饮着酒。
他笑了笑,又继续道:「更不妙的是,随着孩童年纪渐长,他的左眼瞳竟悄悄变了色。被孩童左眼的变异吓坏的爹娘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偷偷摸摸地带着孩童离开村落四处求医,不料大夫不是被他的模样吓着,便是束手无策,根本无从医治起。因此,求救无门、心急如焚的爹从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相依为命的母子四处躲躲藏藏,靠着打零工求温饱,一个村落换过一个艰苦地生活着。奔波劳动加上长期饿肚子,孩童的娘终于支撑不住而倒下。在他们抵达下一个村落前,孩童突然拿出布包里的剪子刺向自己的左眼……」
惹君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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