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30章

  芳子白他一眼:
  “你刚才在说猫呢。”
  “哦,对,说女人像猫。中国的猫。”
  “中国的猫最狠!”芳子捞出一副凶相——张牙舞爪,“谁动它刚产下的小猫一下,情愿把自己孩子吃回肚子中!”
  “真的?”宇野骏吉夸张地,“那倒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语气中有恫吓,有试探。他要对付她了?
  芳子仰天狂笑,花枝乱颤:
  “干爹,哈哈哈!你觉得我像猫么?我像么?哈哈!”
  她把酒一饮而尽。
  后事如何谁知道呢?
  她半生究竟为了什么呢?两方的拉拢,中间的人最空虚。末了往哪方靠近都不对劲,真有点恨中国!
  即使满洲国的国旗,黄地,画了红、蓝、白、黑四色横条,代表汉、满、蒙、回、藏五族协和,但那只是一面旗,什么“大清皇朝”?真滑稽,成了征讨和被征讨的关系。
  如果在前线,干干脆脆地死去,到天国里指挥日满两个国家吧——多幼稚的妄想。
  她不过是困兽。猫。
  宇野骏吉饶有深意地对她说:
  “你回去好好办事吧。”
  芳子又得与云开面对面了。
  真是怪异的感觉,这么地纠缠。明明挣脱了,到头来还是面对面。
  他瘦了,尖了。颧骨和眉棱骨都突出了点,经了几天治疗,好医生的针药,伤势复元了。但脸色苍白,长了些络腮胡子,神情郁闷。——看来更成熟了,为苦难的国家催逼的。
  也许没这一场劫难,他也不过是一个唱戏的武生,美猴王,筋斗翻到四十岁,设帐授徒传艺,一生也差不多。
  若那个晚上他中了要害,一生也完了。
  不过他对芳子道:
  “我要走了。”
  芳子大模大样地坐下来:
  “谁说‘放’你走?”
  她回复她本色——抑或,掩饰她本性?
  云开只一愕。
  “坐下来!”她端起架子,“你们的组织很危险。工人、大学生,大部分被捕,你走出去,就自授罗网。”
  云开倔强地:
  “难道我要躲在这里?真没种!”
  芳子冷笑一声。决定以“审讯”的口吻跟他周旋到底:
  “躲?你是我犯人,我现在私下审讯,你最好分尊卑识时务。”
  又正色,带几分摆布道:
  “坐呀,你站着,我得把头抬起来跟你说话。”
  云开没好气重重坐下。
  “我没活可说。我不会出卖同胞!”
  “我是想叫你们把摊子给收起来。你们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嘴子转念,又道,“而且,我也是你的同胞。”
  她站起来,走到放灵牌的佛龛处,一直供奉着“祖先录位”,她亲手写的,祖宗的姓氏“爱新觉罗”。芳子指给开云看——她希望他明白她。
  “我没有一分钟忘记自己是清室后裔,是中国人!我跟你同一阵线,应该好好合作。”
  云开不以为然,只怒道:
  “你杀中国人!”
  她低头一想。恨他冥顽不灵。恨所有误解她的中国人。满腹牢骚:
  “任何斗争都流腹,不要紧!中国什么都没有:钱?没有!炮弹?没有!科技?没有!只有数不尽的人,人命太残,起码有半数无大作为,死一批,可以换来几百年几千年的安定——历史是这样嘛!”
  云开鄙夷:
  “以你的聪明,难道看不透日本人在利用你?”
  “你真浅见,”芳子撇嘴一笑,“谁利用谁,要到揭盅才知道。”
  云开一个在戏班长大的小子,哪来复杂心计?他身体中只活活流动着男儿本色的血,寻常百姓,非常痛恨中国人打中国人,致今外敌有机可乘。他昂首道:
  “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我识字地少,不过戏文都教我:忠孝节义,患肝义胆,精忠报国…”
  芳子听了,奸狡一笑,抓住把柄:
  “嗳——不错!中国人就是奴性重,讲‘忠’君。几千年来非得有个皇帝坐阵,君临天下就太平了。”
  “大学生都不是这样说的。”
  “大学生?”她看他一眼,“他们都被军部处决了!”
  云开一听,好像脑门心L挨了一铁锤,整个人自沙发上一弹而起:
  “处决?——”
  他苍白的脸防地血涌通红。当初同仇敌汽,共进共退,心红火热的一伙人呢?不明不白地惨死去?虽是立志豁命,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芳子冷冷道:
  “生还者只你一一个。
  ——是她让他虎口余生,他竟不领情。他只痛心疾首地狂哭大喊:
  “为什么杀大学生?他们念过书,比我重要,我情愿你杀了我,换回他们的生命卜’
  芳子一阵心寒。
  “哦跟你势不两立!”
  她听得这个人说着这样的一句话,气得心头如滚油燃烧,她说什么干什么,前功尽废。
  我是识英雄重英雄。才自军部把你救出来,你跟我作对?什么东西?”
  他骄傲地站起来,面对芳子,毫不感谢:
  “好!我这条命算做的,你要拿回就拿回吧!”
  他望定她,只一字一顿,像宣誓:
  “只要我有一口气,都是你的敌人!”
  这回他一说完,掉头就走了,决绝地、矢志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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