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33章

  一切要看他了。
  自己才四十多,精壮干练,信不信好?
  不知何时,芳子已来至山家亨身后,目睹他的挣扎。她不发一言地站着。
  他憎然不觉。
  信?不信?
  山家亨转身,正正地对着沉默的芳子。他下意u收z倒退了一步,把她看得更清楚。毅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也许是神明一早洞悉他的决定。代他说出来吧?
  他其实不忍杀她。
  “芳子,”他什么也没戳穿,只尽在不言中,大家心里明白,“我送你回日本去!”
  他放过她?
  芳子脸上闪过怀疑。
  他真的放过她?
  塘沽。
  这是天津外的港口,一个僻静的码头。
  四野无人。
  山家亨帮她拎着行李箱子。
  芳子环视,心中犹有疑团。——她过去的经历,叫她不能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人,最不提防的人,看来最没杀伤力的人。
  她自己,已是不可信的了。
  会有报应吗?
  山家亨的一举一动,她都提高警觉,眼神闪烁,是欲擒故纵?是在僻静地点才下手?抑或,他是真心的?
  世上有这种事吗?
  山家亨把手伸进口袋中。芳子紧张得心房扑扑跳动。生死一线,系于这个被自己不可一世地辱骂过的男人。她不是善男信女,她曾叫他好看,……
  当年,一点情分。
  他记得的是哪样?
  山家亨自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是日元。很周到,把钞票无言地塞进她皮包内。
  芳子望着他:痛恨自己多疑。她觉得自己卑鄙!
  此情此景,又能说什么好?
  一扶乱有时很灵验。你再考虑一下?”
  山家亨一笑,摇头:
  “哦根本不信,你保重,上船吧。”
  驳船把她载往邮轮,逃亡至日本去。
  此行并不风光。是他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他送别她,她知道自己将蛰伏,也许再无重逢机会了。
  感谢他在绝境前的一点道义。
  道义。他甚至没有拥抱她。
  她上船了。
  二人隔着一个海,中国的海。中国的女人逃到日本去,日本的男人立在中国土地上——一谁是主宰?
  山家亨坚强地转过身,不看她,就此径自离去。男子汉大丈夫,算不得什么。
  芳子没动。
  眼眶有泪。
  生命无常,芳华冉去。最好的最不希望消逝的,常常无疾而终。
  大海中,是哪一艘船上荡漾着无线电广播呢?抑或是自己恍格的记忆?莫名其妙地,像无主抓敢,距她三步之遥,窥伺着?它尾随她,伴她上路。
  渡边哈玛干还是李香兰的歌声?
  是一闽挑逗的、软媚的歌。高潮之前的晕眩,颤抖地:
  支那呼夜支那们夜上
  港叶何o紫们夜3二
  她繁华结艳的岁月,十年。
  春天的梦令人相思的梦
  太阳高高在天空
  玫瑰.依旧人般红
  我计又回到河边重逢
  唉呀唉呀
  醒来时可值只是一场
  春天的梦相思的梦
  相思
  ——一个无成,两手空空。
  她花过无穷的心血,几乎把自己淘尽了,到头来像旷野上亡命的落叶,一眨眼,一只大手把它扯下无底深渊。
  还以为有自己的“冈”呢。却连“家”也没有,连歇脚的地方也没有。
  暮春三月的东风
  樱花蓬蓬然漫山遍野盛放。
  惯常批技的天宝今天没有云,像幅白绸布,山川所缀满鲜红色的樱府,叠得无穷无尽,粉腻微香,六公朴们
  芳子随便披了件和服,蓝条子,因不思装扮,胡乱打个结,条子都在身上歪斜起来,分不清是非曲直,斑驳地裹住她。
  她躺在一丛一丛的矮树下,连翻个身也懒,跷起一条腿,瘫软了身子。旁边有几个清酒的瓶子,同它们主人一样,东歪西侧。
  眯着眼睛望向无云的芳菲的天空,是谁?像女人的手指,蘸了颜色,一下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乱点。
  樱花自岛国的南方,随着行脚,开放至北方。自南至北,差不多一个月,樱花的季节便告终。每年都是如此。它灿烂动人,却是不长久的,好像刚看上一眼,低头思索一个古老的问题,想不透,抬头再看,它已全盘落索。
  清酒喝多了,肚子胀胀的,芳子觉得便急。
  她不必美而给任何人欣赏了,她忘记了自己是谁,意外地感到为他人而活是不够聪明的呼。她攀上樱花树的枝橄,蹲在那儿。
  不管有没有人一一这午后的公园事实上也没游人,芳子就势把和服下摆一掀,撒了一泡尿。
  尿洒落地面,激起一点味道不好闻的水珠。
  一头小猴子马上机灵走避。
  它走得不远,只顽皮地向女主人藏着小眼睛。
  放浪形骸任性妄为的芳子已经半醉。瞄跳地跳下村来,向它一笑,便又倒地,不愿起来,一个“大”字,手脚向四方伸展。
  猴子乖巧地来到她身边,养得驯熟了,越来越像人。——像人?
  芳子前哨,含糊地:
  “阿福,阿福,只有你陪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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