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39章

  几个人监押着她出去了,犯人们都特殊敏感,脊梁骨如浇了冷水,毛骨悚然。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人哼着这样的歌,唤咽而凄厉,带了几分幽怨: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同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喝完了这杯,
  进一点小菜,
  人生难得几回醉,
  不欢更何待……
  中间有念白的声音:
  来来来,喝完了这杯再说吧!
  芳子缓缓地和唱着: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颤抖的中国离愁,甜蜜但绝望的追问,每颗心辛酸地抽搐。
  芳子手中紧捏她的“绝命诗”。
  那白绸布和服,冷清地被扔在牢房一角。
  晨光熹微,北平的人民还沉迷在酣睡中,芳子被押至第一监狱的刑场。
  她面壁而立。
  执行官宣判:
  “川岛芳子,满清肃亲王十四格格,原名显歼,字东珍,又名金壁辉,年四十二岁,国汉奸罪名成立,上诉驳回。被判处死刑,于一九四八年三月二十五日凌晨六时四十分执行。”
  他们今她下跪。
  执行死刑的枪,保险掣拉开。
  “咋呼”一声。
  芳子背向着枪,身子微动,紧捏纸条。
  处于生死关头,也有一刹的信疑惊惧突如其来,叫她睫毛跳动,无法镇定,最豪气的人,最坚强的信念,在枪口之下,一定有股寒意吧。芳子也是血肉之躯。
  枪声此时一响!
  枪声令第一监狱紧闭的大门外,熙熙攘攘来采访的新闻记者不满——因为他们未能耳闻目睹。
  早一天,还盛传在德胜门外的第二监狱执行死刑,但临时又改变了地点和时间。
  新闻记者们早就作好行刑现场采访的准备,中央电影第三厂的摄影队,也计划将川岛芳子的一生摄制成胶片,可是最后一刻的行刑场面却落了空,“珍贵”的镜头,终于无法纪录下来?为什么有如此忙通的安排?
  大门外,大家都在鼓噪。
  士兵严加把守,说是没有监狱长之令,绝对不能开门,不能作任何回答,即使记者们纷纷送上名片,也无人转报。
  一番交涉。
  ——直至一下沉闷的枪声传出。
  隔得老远,听不真切。
  枪决已经秘密进行了?
  没有人能够明白,里头发生什么事。
  太阳出来了。
  阳光与大地相会,对任何一个老百姓而言,是平凡一天的开始。对死因来说,是生命的结束。——她再也没有明天!
  狱吏领来一个人。
  他是一个日本和尚。
  古川长老随之到监狱的西门外,只见一张白色木板,上面放着一具尸体。
  一具女尸。
  这女尸面都盖着一块旧席子,上面压了两块破砖头,以防被风吹掉。
  死者身穿灰色囚衣,脚穿一双蓝布鞋。
  古川长老上前认尸。
  他是谁?
  他是一个芳子不认识的人,日籍德高望重的名僧,原是临济宗妙心寺的总管,又是华北中国佛教联合会会长,为了传教,东奔西走劳碌半生,现已七十八高龄。
  他一直关心芳子的消息,也知道她的兄弟、亲戚、朋友、部属,全都害怕受汉奸罪名牵连,没有一个敢或肯去认领遗体。古川长老以佛教“憎罪不惜人”的大乘精神出发,纵与她毫无渊源,也向法院提出这要求。
  老和尚上前掀开盖面的旧席子一瞧——
  子弹从后脑打进,从右脸穿出,近距离发射,所以炸得脸部血肉模糊,枪口处还有紫黑色的血污。
  他喃喃地念了一些经文,便用脱脂棉把一塌胡涂的血污擦掉。
  不过完全不能辨认生前的眉目。
  他以白毛毯把尸体裹起来。
  就在此时,记者们都赶来了。他们匆匆地忙于拍照、吵嚷,大家挤逼一处,企图看个清楚。——到底这是一个传奇的人物!
  他们好奇地七嘴八舌:
  “枪决了?”
  “只拍尸体的相片,有什么意思Y”
  “作好的准备都白费了。”
  “是谁临时通知你们的。”
  “真是川岛芳子吗?”
  “不对呀,这是她吗?满脸的血污,看不清面子。”
  “奇怪!不准记者到刑场采访?”
  “她不是短发的吗?怎么尸体头发那么长?”
  “死的真是芳子吗?”
  古川长老没有跟任何人交谈半字,在一片混乱中,他有条不紊地裹好尸体,再盖上新被罩,再在被罩上盖一块五色花样的布。这便是她五彩斑斓的一生结语。
  他沉沉吟吟地诵了好一阵的哀悼经文,血污染红和尚的袈裟。
  两个小和尚帮忙把“它”搬上卡车去。
  扑了个空的记者们不肯走,议论纷纷。
  卡车已开往火化场了。
  报馆突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
  “我要投诉!”
  不过,卡车已开往火化场了。
  日莲宗总寺院妙法寺和尚,曾同火化场上的工作人员,把尸体移放到室内。
  整个过程中,动作并不珍惜。工作人员惯见生死,一切都是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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