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可信度,更比生命来得短暂而轻薄。
因为她的过于固执,终于,两样都失去。
匆匆过了京师之后,见到寒剑情正与花魁雪残夜亲密地谈笑饮酒的那瞬间,闪过她心里的,竟然不是嫉妒或愤怒之类的任何一种情绪;只有平稳,安安静静地等到寒剑情发现她的存在,对他微微一笑后,转身离开。
她还记得,那时他眼中一片平淡,无动于衷。
这是连千里自己都惊讶的反应,她以为她会哭,甚至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赏他一巴掌,但她什么也没做。
或许人在真正面临打击的那一刻,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坚强,支持得下去。
寒剑情并没追上来,这是她预料的结果,她始终生活在他的心房之外,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挣扎,也没办法像寒剑情侵入她的梦境那样,大刺刺地进驻他的世界,光是进入他的世界就如此不易,更别提烙印在他心里了。
她怀疑他到底有没心。
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神智不清醒,连怎么回到客栈、怎么回到寒家的,她都忘记了,真正的清醒,是在接收到苏雨湘的死讯之后。幸好,娘是死在寒家,死在那个她一心心一意想回去的大牢笼。丧礼由寒玉笙全权负责,外在的琐事,已然与千里无关。
据寒玉笙名下布庄里的奴仆说,他已经开始筹备婚事,待苏雨的百日一过,就要迎娶千里。
管他的!失去娘,她什么也没有了,多么令人气沮的事实,原本以为仅有的,也让另一个女子占了去,她还剩什么呢?空荡荡的躯壳,灵魂四分五散,行尸走肉。
如果可以逃的话,老早就逃了,何必待在人间受苦?偏偏寒玉笙找来好多奴仆看紧她,怕她有所动作。
她的生命原就不该存在,就让它回到最原始的状态吧,寒剑情是寒剑情,寒主笙是寒玉笙,尘归尘,上归土,而她仍然是那枚回荡在天地间无法出生的魂魄。
舒敛眉、寒天霁、方绿凝、苏雨湘……多少个在她生命中显得如此重要,但又出现得如此短暂的人,没有寒千里的存在,或许他们都会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只要没有她的存在……寒玉笙的奴仆看得了她的躯体,却看木了她的灵魂,当她想走,谁留得住?
凄切的水眸盯着柜子上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子。
那是砒霜,用来毒老鼠的。
也许,她与寒剑情之间并非真的在谈感情,男女的感情,应该有高低起伏、阴晴圆缺、激烈的付出和不顾一切的索取,不同于他们两人,若即若离的态度,游走在情感的最边缘,捉摸不定,是禁逆也是折磨,是爱情也是仇恨,模糊得挺不住准则,自始至终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这风波不定的情缘,千里要不起。
反倒为了那来去无踪的人影,铸成大错。
不孝的罪名会永生永世背负在她身上,形成牢固锁链,将她的身体心灵全都束缚,枯竭而亡。
与其让罪恶感腐蚀她的心,她宁愿选择自行了断,奇毒无比的毒药,美丽妖异的血液,搭配得天衣无缝,只要她轻轻沾点,就能赐给自己渴望已久的解脱。
没想到自己在追寻许久、受苦许久后,满心祈求的,不过是少许的毒药,能够结束她悲惨的一生;但她为何没立刻喝下?等待,千里在等待,等待最后的心灵救赎。
就像每个临死前的人一样,她也拥有着某种渴望,盼能死在寒剑情面前。她知道他会出现的。
屋外风雨凄凄,雷电交接,轰炸出壮观的场面。
风雨中,有人踏行而来,一步一步……走得无声无息。
听!那悄然幽静的脚步声,除他还有谁呢?
黑眸的主人总不肯放过她,又上门了。
拿起小瓶,毅然决然地全数灌进口里,砒霜中渗着奇异的浓香,仿佛庆贺她的死亡。
千里倒向床上,倦极地合上眼,徐缓聆听自己胸中平稳的心跳,还有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千里。”嘶哑的音波,从门口冷冷飘过来。
出现了,她心灵最后救赎的主要人物,她在届死的最后一刻总算见到他。
寒千里用生命去爱的男人!
不能睁开眼,寒剑情森冷幽深的眸是她在人世间惟一的悬念,用不着看,记忆里的印象是不可能磨灭的,但愿她能带着这丝记忆到九泉之下。
“听说寒玉笙正在替你办嫁妆,你不会当真要嫁给他吧。”冷灿更添他黑眸星,的致命吸引力。
剑情瞪着安然躺在床上的千里,唇边还悬着浅浅笑意,不由得怒火中烧,忿忿地向她逼近。
鼻腔里传来浓重的酒味。
他喝了酒却还闯得进来?外头那些奴仆为无物?剑请呀寒剑情,真不愧是她心魂相许的男人。
“别以为装题就能躲得过一切。”他低头,嗅闻她身上不寻常的香气。“你擦了什么?这股味道从哪里而来?浓烈的香烧灼着他的口鼻,不是千里的体香,也不是女子惯用的胭脂水粉,这艳情的香味出现得诡异,旋绕在房里,幽幽燃烧着他不解的死讯。
药效渐渐发挥功能,五脏六腑开始翻腾;千里强力抑制自己痛苦的呻吟声,太早让他发现,苦的是自个儿。她不要寒剑有机会救回她,死一次就足够了,她不想再面临凄楚可怜的命运。
“回答我!千里!”炯然精锐的目光不肯放过她脸上略显痛楚的表情,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后,赫然见到倒落在地板上的青瓷小瓶。
恶魔的新娘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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