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愿为马为牛,报答郎君……”
另外几个也被喂了哑药的则是频频磕头,十分楚楚可怜。
她们都是邻近城镇中被或拐或卖的贫家女子,不是挣扎猢口求生,便是想寻一条出头的青云路默青衣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低声道:“去把人带出来。”
“诺。”
“其他的,各舍些盘缠,打发她们自去吧。”
“诺!”
黑衣高手有的去救人,有的则是冷着脸子打发众女。
默青衣在护卫簇拥下,回到自己的车驾上,尚未坐稳、车帘未落,便有股冷风窜入,他手中大帕蓦然掩住了唇,撕心裂肺地闷咳了起来。
“侯爷,您受寒了。”亲自驾车的燕奴目露忧心。“当初就不该惊动您的。”
“咳咳咳……”他微微摆手,雪白俊雅的脸庞浮现了一抹病态的酡红,叹道:“无事。”
“侯爷……”
“通知舅父了吗?”
“已然通知伯爷了。”
就在此时,一名黑衣高手迟疑地在车帘外低禀:“侯爷,表小妲坚持要带同掳的一名女子回府。”
“又不是养猫儿狗儿,不准她再胡闹。”他轻声道,“她这趟贪玩擅自出府,累得两府人仰马翻,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黑衣高手一拱手,“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她回伯府,告诉舅父,若不拘着她,下次我就亲请娘娘赐下宫嬷代为管教。”
“诺。”黑衣高手眼睛一亮。
这安定伯府一点儿也不安定,阖府三天两头闹笑话,若不是身后有镇远侯府,又看在宫中昭仪娘娘的份上,恐怕早被皇城众王公贵族排挤出勋贵圈外了。
“大哥哥……坏……我要跟祖姥姥说你欺负我……你们这些狗奴才放手!本小妲话还没说完……”
小女孩挣扎踢脚撒泼哭闹地被塞进了另一辆马车中,驾车的黑衣高手面无表情地扬尘而去。
邓箴浑身腰酸背痛,背后又因护着小阿峨时撞淤了好大一片青紫,后脑杓原被敲了闷棍的伤处更是痛得不得了,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怎么是你?”那个淡如清溪、温若和风的好听声音忽然出现在她头顶。
她猛然抬头,霎时竟痴了……
瞻比淇奥,绿竹漪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在渐渐升起的月光下,他宛若自《诗经》中翩翩而来,温润如玉,清淡如风,厚厚的雪狐披风在他身上非但不显笨重,反而令他清瘦挺拔的身躯更增添了一抹弱不胜衣……莫名教人心疼。
“可需人代为延医,抑或是送你返家?”默青衣静静地凝视着她,语气很淡,却有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和。
这少女,近看更是瘦弱得风吹会倒,小小的肩头和不盈一握的腰肢却依然努力挺直着,看似不起眼,却柔韧坚强如蒲草。
……他仿佛隐约看见了自己。
默青衣随即摇了摇头,自嘲地哑然一笑,几时学得这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的酸儒息气来了?
见少女仍呆呆地仰望着他,不发一语。
“你,不会说话?”他眸底掠过一丝讶然,心中歉意陡生。“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
邓箴有些心急地想解释,可一想到两人本是素昧平生,自今日后也再不会有相识相遇之时,便息了这抹向他解说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的心思。
默青衣也未再细究,只是简单地问她:“你可是京城人士?”
邓箴想起早已将他们一家除族了十六年的京城邓氏族人,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家?”他眸底有一缕不忍。
她点点头,想了想,随手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家住五十里外,荞村。
他略感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邓箴不知怎地被他这一眼瞅得心发慌,小脸悄悄地红了,只敢垂头地再写下了一行字。
恩公大恩大德,小女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不用谢,今日之事,你便当从未发生过。”他眉宇微舒展了,对身后的黑衣护卫吩咐道:“仑奴,送这位小娘子安然返家。”
“诺!”
邓箴傻傻地望着他修长身影翩然从容地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
谪仙,又回到天庭神仙洞府了吧?
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一样,一连串的惊喜、惊吓、恐惧和绝望,最后是宛若画中仙的恩人公子从天而降相救……
“说给阿弟们听,他们定然以为我在说传奇话本儿了?”她喃喃。“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恩公一面?”
——只是她自知,此生是再不想踏进这繁华鼎盛却危机四伏的京城一步了。
当天夜里,黑衣护卫送她到了村口,她满怀感激地深深一蹲礼,再抬头时,眼前已然人影不见。
她踩着崎岖不平的村里小路回家,路经罗婶子家门外,听见隔着木墙内的罗婶子还在兴奋地吹啸着自己的鸡蛋子被贵人们抢光了,谈笑着在京城见识到了多少新鲜的好玩意儿……却没有只字片语提到她。
……村子里,就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下落、担心过她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家吗?
邓箴心阵阵发寒,默默地低头而过,只是步伐有些微的踉跄无力。
也对,她和弟妹们虽然在荞村里住了十几年,却从来不是他们眼中真正的同路人。
侯爷长命又百睡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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