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会议四点半结束,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揉著痛得厉害的胃部。
事情一忙,他又忘了吃饭。
“胃药呢?”他浓眉轻蹙,一边翻找抽屉,“吃完了吗?”
就在此时,门板上响起了两声轻敲。
“进来。”他的胃阵阵抽疼,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董事长,这是夫人让我拿给您的。”万秘书恭恭敬敬地将餐袋放在办公桌上。
他愣了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万秘书离开后,胡宣原打开那只咖啡色餐袋,取出里头长方形的保鲜盒,还有环保筷,一罐保温瓶与熟悉品牌的胃药。
他掀开保鲜盒盖,一阵淡淡麻油和醋饭的香气飘了出来,是他喜欢的综合寿司卷。
胡宣原懒得用筷子就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恰到好处弹牙的米饭和小黄瓜、蛋条、火腿与其他丰富配料瞬间在唇齿间幸福地绽放开来。
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吃著寿司卷,旋开保温瓶里依然热腾腾的海带味噌汤,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感觉著美味的热汤一路暖到胃底,瞬间抚平了胃液酸苦翻腾的痛楚。
他吁了一口长气,嘴角满足地上扬,直到眸光瞥见桌上的环保筷。
两双?
他这才发现保鲜盒里综合寿司卷的分量,并不像是只给一个人吃的。
难道念品原本是打算带午餐到公司和他一起吃吗?
他脑中飞快闪过了午间在电话里,他与她之间的短暂对话——
方才吃下的每一口寿司卷,不知怎的,瞬间全化作了沉沉的铁块……
入夜,基隆河畔的高挑灯火点点燃起。
胡宣原开车回大直的路上,尽管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安。
她听见媛媛喊他爸爸了吗?
她该不会真把它当成一回事了?
他随即甩去脑海里莫名可笑的异样感,逼自己专注地盯著前方的车流。
不可能的。
换作是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乱吃飞醋,可是他的妻子不一样。
念品只有“温柔贤淑性情温顺”八个字可以形容,结婚这五年来,他从未看过她发脾气或使小性子,只除了几天前——
你要去找苏小姐她们母女吗?
想起她语气里的尖锐和苦涩,他眉头纠结了起来。
得找个机会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他不想自己单纯的动机,却被她过度的情绪复杂化,继而破坏了夫妻间原本相处得很和谐的生活。
而且他有他的朋友,有他独立的生活空间,就算她是他的妻子,也无权置喙。
BMW驶入管理严格的大厦地下停车场,胡宣原停好车后,搭电梯直上十四楼,脚步在走至家门口前顿了下。
出自某种男性自大尊严,他将已持在手的电子感应钥匙卡塞回裤袋里,选择按下门钤。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胡宣原没有发觉自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
大门缓缓开启,出现了穿著缀有粉红蔷薇花围裙的贝念品。
他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脸上随即浮现不悦,“怎么这么慢?”
“对不起。”她轻声细语回道,“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大了。你饿了吧?晚餐准备好了,去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她没有生气。
“嗯。”他绷紧的身躯松弛了下来。
贝念品看著一身西装笔挺、英气逼人的丈夫走进卧房,秀气的小脸掠过了一抹感伤。
她竟连开口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她害怕一旦开了口,就会戳破那层岌岌可危的粉饰太平,露出她最不想看见的真相。
她只想闭上双眼,捂起耳朵,假装这个家是个温暖的家,假装一切都很好。
宣原,是不会抛弃我的……
稍后,他俩对坐在餐桌前吃起晚饭,有著精致璎珞流苏的水晶灯映落光彩,将英国顶级雪白描金瓷盘上的三菜一汤衬显得更加可口。
胡宣原沉默地吃著饭,一如往常的好胃口。
很难想像两、三个小时前,他才把那盒寿司卷一扫而空。
相较之下,贝念品却是低头对著碗里的饭发愣,半天也没有动筷子。
“这道梅子鱼不错。”他忽然道。
“谢谢。”她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
贝念品记得自己上次面对这样的称赞时,兴奋忘我得像个天真热切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跟他报告梅子是自己腌的,还有早餐抹吐司的柠檬果酱也是她自己熬的,胡宣原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检查他的PDA,最后甚至当著她的面打电话回公司,讲著讲著就起身离去。
从那次起,她就告诫自己永远不许再多嘴饶舌的打扰他。
贝念品轻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胡宣原浓眉微挑,直觉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你……”他清了清喉咙。
“嗯?”她抬起头来。
被她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一望,他的大脑突然当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什么。”他只是低下头吃掉更多菜。
“喔。”她默默地垂颈,继续戳搅著碗里的饭。
沉默持续著,偌大餐室只听见碗筷碟匙相触的轻响,直到这顿漫长得仿佛永无止境的晚餐终于结束。
伤心大老婆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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