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 第28章

  太多心思,太仪没注意到厉坎阳从头到尾都不在。
  “仲骸,朕有件事想问你。”她突然扬声。
  “主上请说。”仲骸没有看她。
  他们都各具心思。
  “那天的一个承诺,现在能不能算?”她问,眼底一片干涩。
  已经能够……她已经能够不在伤心的时候落泪。
  有泪,昨夜都流够了。
  他转头,看着她僵化的侧脸,面无表情的说:“今天算。”
  太仪宛如得到解令。
  “内侍监。”
  “在。”
  “传旨。”
  内侍监连忙挑起笔墨。
  太仪将目光转向左侧的风曦,姊妹俩有默契的相望。
  “公主风曦许婚给临浪厉氏厉坎阳,御茗宴后即刻起程返回临浪,婚宴于临浪举行,尽速完婚,钦此。”
  她在位的第一道圣旨,也是最后一道。
  “谢主隆恩。”风曦起身向前,跪恩。
  “难道主上以为送走风曦,孤便无能号令?”仲骸低声询问,温柔的嗓音掺杂着残忍无情,又是那么的不具威胁性。
  “不,不是。”她眨了下眼,看向他,两人的目光有片刻相交,接着她再眨眼,重新睁开时,已经看向前方,“朕是为了将来走得更毫无顾忌。”
  仲骸一愣,仿佛看见张着利爪的野兽。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他给自己养了一头猛虎?
  望着风曦,太仪暗自叹了口气,放下心头其中的一块大石头,背还是很重。
  他不会知道的,处死温罗,送走风曦,她有多难受,如同他永远也不了解,昨夜说的那些话,对她造成莫大的伤害。
  想不起来她从何时开始在意起他的,更想不出为何在乎……明明是敌人,是仇人。
  偏偏他待她好过。
  即使是那么轻描淡写,即使是旁人都会讪然的可有可无的小事,但是谁曾经对她像对待一个疼宠的女人那般好?
  是他教会了她,什么叫做男人与女人的差别。
  是他在恨意中,也给了她爱意,因为以为他也在意自己,不小心便撤了心防,让他有机会侵入,萌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但是,他心里没有她。
  他记着自己挟持者的身分,她可笑的忘了恩仇,还得靠温罗的死来提醒。
  好傻。
  她怎么要到看清了他这个人的心有多冷硬无情,才惊觉自己遗落了一颗心?
  爱一个人,当真跟恨一个人一样困难?
  她乞求上天垂怜,不要让她撕去皮肉后,连骨血里刻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为了毁灭不该有的情愫,就由她来吞噬他吧!
  
  “主上隆恩,由臣代为叩谢,我主因事耽搁,尚未现身,还望主上原谅。”一道清澈如水的男嗓响起。
  太仪回过神来,瞅着男人的头项,回忆对方的身分,“你是?”
  “臣是厉坎阳的军师。”
  “名字。”她的脑海浮现一张比厉坎阳更不清楚的模糊面容。
  “燕敛。”
  “抬起头。”同样的一句话,语音稍微上扬,成了不可一世的命令。“你说厉坎阳为事耽搁了,是什么事情比朕的御茗宴还重要?”
  “老实说,臣也想知道。”面对太仪,燕敛语带促狭,不具恶意。
  太仪压下一边眉峰,“难道是身体不适?”
  “非也,我主从昨夜起便不知去向,如今臣已派人到可能的地方寻找。”
  昨夜……
  太仪不着痕迹的瞥了仲骸一眼,心底扬起不安。
  她怎么会忘了探究厉坎阳没到的事?都怪温罗的事令她烦心,竟没注意这摆在眼前的事实。
  “极阳宫太大,该不会是走进了宫内深处迷了路?孤也派人去找吧!”仲骸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即被急促的步子和斥喝打断话语。
  “用不着!”厉坎阳的部将,同时也是服侍厉家两代当家的大将孔韩,身着戎装,跨进不得带刀披甲的小阁。
  “羽林卫,护驾。”内侍监第一时间跳出来阻挡看上去杀气腾腾的孔韩。
  全副黑甲的羽林卫一字排开,列在太仪之前。
  孔韩将无首级的尸体谨慎的放下,双目泛红的怒道:“主上!我主死在皇宫内,请给咱们厉氏一个交代!”
  厉坎阳死了?!
  太仪心下惶恐,“闪开。”
  羽林卫听命,踏着整齐的步伐罗列两旁。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看清楚那个没有头颅的尸体,踉跄的退了几步,跌回座位上。
  厉坎阳死了……她把风曦送到安全地方投靠的希望没了……
  缓缓仰起螓首,太仪看着交错复杂的天井,脑袋乱烘烘的。
  蓦地,她犀利的眸光转向仲骸,怀疑这件事他早已知道,才会答应她的“一个承诺”。
  他能感觉太仪深责的视线,但是没有回头。
  在场都是一方诸侯以及旗下猛将,从御茗宴进行到此,所有的人都只是看着,除非必要,连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来看,这里没有一个愚蠢的家伙。
  否则这些人怎么可能霸据一方?
  从他们的眼眸,都能看出深谋远虑的光芒,任何一个妄动,皆会留下祸根。
  对于生死的敏锐临场感,仲骸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忽略太仪的感受和质疑,专心面对眼前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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