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陈述时眼有妒色,沐离眉宇间不由自主流露出同情。
君夫人受不了儿子的同情,尖锐的说:“你的圣巫女眼里只有子枢,你的百姓也只认得子枢,你的臣子也只信服子枢!离儿,你才是太子,沐国未来的国君,唯一的君王!”
廊外的寒音皱眉。她来到沐国后,与沐殷相见不过五次面,每次时间极短,这君夫人何以判断她内心所思?何况她与那笨好人本就毫无瓜葛。
沐离沉下脸,不明白好端端地为何非得要扯到沐殷身上。
他不喜欢听到母亲话中句句针对沐殷;另一方面,他也对母亲过度狐疑的表现感到奇怪。
“你以为母亲疯了?我还真希望自己疯了!自从见到那北方圣巫女,我是快要疯了,连同你君父……你以为你君父是怎么病倒的?”话说到此,君夫人紧紧扣住沐离的手臂。
“君父主政多年,积劳成疾……”
“哈哈哈!”君夫人失控地干笑三声,笑出泪痕。“冤孽呀!冤孽呀!”
“母亲……”沐离仍是不知所措。
“这是宿命!是诅咒!你千万不能重蹈覆辙。同样的命运,你、桑莞与她,就像当年你君父、我与她……”君夫人叹息,“这样美丽绝伦的女子,谅谁一生都不会想到会再见到第二人……我却再次见到了……”
“别说了!母亲!”沐离打断。
一股不祥预感油然而生,这一切显得太过诡异。
君夫人知道她必须一气呵成、将话说尽,否则她会发疯。
“你听清楚!子枢的生母跟那北方圣巫女生得一模一样呀!”
廊外的寒音陡然一震,流窜在她体内的气息冰冷绝情。
她不应该惊慌,这一切与她无关,她不过是局外人——
然而,彻底的惊慌,几乎教她痛了起来。
这世上每件事物竟会这般荒谬、无稽,纠结若连环。
第六章
乱了。
都乱了。
我是谁?
她又是谁?
寒音头疼欲裂,兴起想要拔足狂奔的冲动。
然而她却一步一步镇定优雅地撤退,感觉飘忽不定,如履薄冰。
六岁之前的记忆毫无预警袭上心头——
好像又回到那永不见天日的世界,是黑暗、疯狂与淫乱的人间炼狱,悲伤无助的自己总是自问——
我为何要活?活着有什么好?
反反覆覆,理不出思绪,不论是从前的她,抑或是现下的自己。
她长大了,从那个天地换到这个天地,从那个生命换到这个生命。
她换了衣服,换了身分,仍换不去一身注定的血骨。流窜在体内的血液,好像随时会反噬,将她吞食。
隐隐约约,恍恍惚惚……
已经有过一段时间,她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心慌意乱,她痛恨这种感觉,那种生命不由得她取决的感觉笼罩着、包围着她的血液与心肺,教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待她稍有意识时,她的手正贴在一面冰冷的墙壁,往左两步,是一个拱门,门未合上,里面传来琴声。
琴音很静,不急不躁,没有刻意弹拨的技巧。
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她知道,这里叫做“宣华殿”,沐殷的住处,她也许会忘记别的,不可能忘记这里。
“姑娘,是你吗?”瞧见寒音转身的残影,沐殷停下抚琴,徐徐走近她。
沐殷温和的嗓音,反倒催促着她的离去。
她不要他看到饱受心理折腾的自己。
上天像要跟她作对,派了这个煞星下凡来克她,天下人都怕她,她却每每在他面前示弱。
寒音莫名其妙的跑了起来,生怕教他瞧见她的脸色。
沐殷轻而易举地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避开他。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寒音喘息,任沐殷抓着她的手,倔强地不肯回头,心里有太多的挣扎纠葛,需要她独自面对。
她总能以冷静的面目包装自己的真实感受。
但他,一个凡人,无惧她的冷漠与法力,当他以无比清澄的眸光直视她时,她以为自己几乎丝缕未着,心智全然赤裸。
她厌恶被他看透,竟也欣喜为他所知,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对立得很彻底,唯一的法门就是逃避,教他别再乱了心。
她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知己,接纳一份天地不存在的东西只有飞蛾扑火,永世不得超生。
沐殷的手牵引着她,寒音终于还是进入属于他的天地。
宣华殿植遍梅树,处处是清雅。
沐殷反手一伸,接起一朵卸下的梅花,握起寒音的柔黄,摊开手掌,那朵白梅置于她的掌心。
“手挽落梅,烦恼也落尽。”他的笑语,平静、有礼又保持一定距离。
寒音低头,白梅如蝶,盈盈停歇,她抚摸着柔软的花瓣,不知不觉感到心静。
毋需言语,毋需作态,没有你追我逃,没有你来我往。
坚持与孤傲已经失去意义,保护色不再需要。
寒音叹息,心一下子柔软了。
“所以你躲在这里,偏安一隅,孤芳自赏,如同梅树。”
沐殷没有笑,没有说话,只是瞅着她,坦然的眸色,没有多余的掩饰。
“你知道沐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对吗?”寒音以鲜少的轻声说话。
情系君心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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