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音此刻的感觉如遭电击,她浑身发冷。
她惨白的脸蛋,使沐殷震慑,连忙轻轻揽着她,柔声问说:“怎么了?”
凤纹、红尾、翠玉……每一寸精雕细琢的痕迹,都像天大的讽刺……
“不!不要!”
寒音用力推开他,脑中蓦然响起尖锐笑声,分不清是谁在笑。
她打颤,她捧着欲裂的头,都不能使她感觉好一些。
玉佩落在地上,没有碎,但她的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寒音?!”沐殷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惊慌失惜。
脑海中,君夫人说的话像剪影一样播放出来——
十个月后她产下一子,三天后服侍她的幸女离奇失踪,再两日,她也不见踪影……
寒音无力地靠在墙面,看到沐殷眼里的柔情时却瑟缩了一下。
现在她明了,天与地到底有多远,那距离之长,使她的希望变得渺小。
“从小我就常常自问,为什么人要活着?为什么我不死非得要活着?”寒音的眼神空洞无依,喃喃道出。
沐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诉说。
她闭上眼,一滴滴的泪倾泄而出。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被禁锢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那里白天黑夜都很暗,光透不进来,屋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女人,和一个咒骂天地无情、恨不得不要出生的女孩……”
沐殷立即明白,那女孩就是她。他感到心揪了起来,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疯女人是女孩的生母,疯女人之所以会疯,是因为她不能接受……”寒音哽咽,语不成声,“她……与她的……亲哥哥……”
沐殷脸色一变,不敢置信,但他掩饰得很好,愀然变色,只在一瞬。
“生下一个女儿。”
天呀!沐殷忍不住为她心痛,渐渐想到从前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活着有什么好?死了一点也不痛苦……
寒音此时泪已干,面无表情,声音沙哑,“疯女人更不能接受女孩的存在,她时醒时疯,更多的时候是无意识的鞭打女孩。有一天,女孩再也受不了那对男女在她面前……”
她停了一下,没有说下去,沐殷很清楚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决定,从他们面前跳崖。”寒音眼眸戚然,继续说:“可是她没死成,从此以后,她换了一个身分过另一种生活,她发誓,就算死也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做出这种……”
乱伦!
是的,乱伦,她留在口里,再也说不出话。
这样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谅谁一生都不会想到会再见到第二人……我却再次见到了……
凤纹是任国王室象征的族徽,那块凤尾点红的玉佩,只有王室的公主才能拥有,当今任国国君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那任国唯一的公主,就是她的生母。
你听清楚,子枢的生母跟那北方圣巫女生得一模一样呀!
一模一样……
这是宿命,是诅咒,你万不能重蹈覆辙。
是宿命?是诅咒?
他与她,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脑海里的残影不再,一切的问号已画下句点。
世界在顷刻间颓然倾倒。
寒音沉重的跪落于地,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沐殷心疼地想要再给予她依靠的力量,她却拨开他的手,美丽的脸庞覆上寒冰。
“你走!永远别再见我!”
“为什么?告诉我!”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环节被遗漏了,他不相信寒音对他完全不动心,他分辨得出来她的心,然而此时此刻,她又将心给冰封了起来。
“你不走!我走!”寒音起身,退后的姿态绝然,没有挽留的余地。
“不!”沐殷追上,拉住她的手,一阵极冰的寒气凝在他的胸口,他一阵气闷,痛苦得无法言语。
寒音的手掌翻对着他,掌心有一股白色的霜气。
“放手!否则我就杀了你!”
能吗?她当真能这般无情?
“寒音……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坚持着问,也感觉到那爱恨一体的深刻。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豫,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苦意涌上喉头,沐殷绝望地笑了。
想他这一生自制自律,直到全心全意付出后,却成了一场空。
“那么刚才呢,在你心目中,那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我只是想试试……”她停顿的时间很短,短得几乎不见痕迹,“情欲的滋味。”
“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沐殷痛苦地呻吟,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放弃。
“那么你会悔不当初。”
她的手掌无情地打在他的胸膛,他吐了一口血,感到全身冷颤,痛不欲生。
她飞掠而逝,冰凉的水串背对着他洒落风中。
“寒音……寒音……”
再多的深情也唤不回。
佳人仙踪已杳。
若然风月有情,命运仍是无情,纵使江水有情,佳人却是无情。
第七章
两年后 山东 任城郊外
任城建在泗水之滨,自古风调雨顺,渔获丰收。都城的居民多半做渔获买卖,大清早的,就可见人群聚集在河边。
这日午后,城民收拢财帛工具,一一散去。
不远的郊外,一条入城的关道,有个简陋却足以提供往来客休憩的茅草茶间。
情系君心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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