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么说也很奇怪,彷佛是在可惜着她所失去的双眼……
思及此,他甩甩头,甩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下了床随手拿件衣服套上,步出房间。
“莫小姐?”他试探性地呼唤了声,“莫小姐?你还在吗?”
回应他的,却是已经前来上班的管家。“沐先生,您早。”
“你看见莫小姐了吗?”
“抱歉,没有。我一早来,莫小姐就已经不在了。”
他皱起眉,有些无所适从。她居然就这样走了他甚至连治疗费该怎么支付都还没问个仔细。
可是,转念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她双眼全盲,即使想留下字条也办不到。
他忍不住嗤笑了声,讶异自己竟会介怀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突然,电话响起,管家自动自发地转身前去接听,应答了几句之后,他挂上了话筒,道:“沐先生,助理在楼下等您了。”
沐向旸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走回卧房里,盥洗更衣,却在房门前多伫立了几秒。
“锦明。”那是管家的名字。“你……这两天帮我送洗衣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张治疗师的名片?”
“您是指莫小姐的名片?”
“是。”当时他没放在心上,也不记得名片是被自己塞去哪儿。
“有,我帮您收妥在抽屉里,需要我去帮您拿过来吗?”
“不用了,”他穿上了西装外套,拉整铺平,也顺手微调领带的位置,“今天找个时间联络她,请她今晚再过来一趟。”
“没问题。”
“那就麻烦你。”语毕,接过管家手上的公事包之后,沐向旸套上那双擦得晶亮的皮鞋,出门了。
沐向旸三十岁不到,才刚满二十九。
然而,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便已经当上了立法委员,是个前途备受瞩目的年轻政治家。
他来自一个标准的政治家庭,爷爷、父亲皆是知名的政治家,他是独子,于是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走上了政治之路。
但是,他跟别的政治人物不太一样,他不爱上镜头、讨厌应付媒体,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经常成为媒体记者包围的对象,相对的他的生活也毫无隐私可言,就连他选择女友的标准,媒体都能大作文章。
所以,当年他一考上大学,二话不说火速搬出去独住,意图摆脱家族盛名所带来的困扰。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对国家政策的不满、对恶法的抵制、对时下政治人物的失望,这些,都让他重新思考了“何谓政治”这个问题,也让他重新审视了政治人物的使命。
于是他怀抱着野心,终究还是随着父亲的脚步,踏入政坛。
只不过,他那俊美到不可思议的外表,在他从政的路上既是助力,也是阻力。无庸置疑的,外貌吃香绝对有加分的作用,可是对于竞争对手来说,这就变成了很好发挥的题材。
像是暗讽他是小白脸啦、嘲笑他只能吸收女性选票啦等等,总之,除了人身攻击之外,对手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战术了,最近还听说,民间出现了一个专属他的脸书粉丝团。
粉丝团的内容不伦不类。对于他的政绩只字未提,倒是讨论了许多关于他的发型、他的品味、他的身材、他的一颦一笑……
唉,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痛。
“沐委员,”突然,坐在前方副驾驶座上的助理回过头来,唤了他一声,“昨天您父亲有打电话来,交代您今晚务必回家一趟。”
闻言,他眉一蹙,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有说明是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只是请您回家吃个饭。”
见鬼了,回家吃个饭需要用到“务必”两个字吗?最好他会信。“你打通电话回去,告诉他,晚上我有行程,没时间。”
张秀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道:“可是,您今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
“我知道。”沐向旸打断了助理的话,“他八成又想介绍谁家的女儿给我,不用理会。”
“呃……”她一愣,干笑了下,点头表示明白,没多说什么,她知道沐委员不是那么喜欢提起私事。
他快三十岁了,也差不多是该结婚的年纪。父亲认为,已婚身分在政治形象上绝对能够达到加分的效果,于是“催儿子结婚”以及“替儿子乱牵线”就成了父亲退休后的娱乐。
“今天第一个行程是什么?”他问。
她连行事历都不用翻,道:“上星期有几位民众一同来陈情,表示他们的雇主无故扣薪、还企图强迫离职,您答应今天要过去了解状况。”
“好,我知道了,有相关资料吗?”
“有。”
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助理,早就已经备妥详细文件,双手奉上,“这叠是业主和公司方面的基本资料;另一叠则是陈情民众的相关背景。”
张秀娟今年才二十六岁,刚从法学研究所毕业。虽然实务经验不多,可她非常敬业,做事认真、心思细密,深得沐向旸的青睐。
“第二个行程呢?”他边翻阅着文件,问道。
“跟环评委员针对上礼拜提出的那些建案开第二次的会议。”
“几点?”
“下午三点。”
他听了,没应声,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忙了一整天,他回到家,一眼就看见那个女人。
她仍是穿着一套轻便的休闲服,坐在同样的位置、脚边摆着同一只工具箱,导盲手杖就搁在她的膝上。
勾魂使的债主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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