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香(上) 第30章

  对她,怜惜之情,是初始便有的。
  她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即便离乡背井,也一样挺直了腰杆,勇敢面对陌生的一切。
  这些年下来,她逐渐成长,从一位安静的小姑娘,变成一位温柔婉约、心细如发的女子。
  她为他,是如此用心,如此尽力,如此一心一意。
  她注意他的作息,照顾他的起居,知道他的好恶,只要他起心动念,她定会将一切备妥。
  不知何时,他信了她。
  忘了是从哪年哪月,他开始想,开始在乎,开始注意……然后那年隆冬,她问了他那个问题。
  我非客、非主、非奴,该是什么?
  若换做旁人,他早买单认赔,送她回刀家,他不缺那钱,已还了情,但事到临头,才发现,他不想、不愿,也不肯放她走。
  直到那夜,才发现,曾几何时,怜惜之情,已变了质,更深,且重。
  白净的柔荑,为他换上外褂,替他系上腰带,抚平他的衣襟。
  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都如此轻柔、细心,教他不禁深想。
  她为他,是真心?报恩?是不得不为?抑或只为了自己争取一席之地?
  每一天,都在想。
  想她是真心,一点也好,不为别的,不为了恩情,不为了欠款,不为了能归乡,不为了爹娘,不为了刀家,只为他。
  只单单的,为了他。
  浸了热水的布巾,抚上了脸面,他不自觉,轻轻压握住她握着布巾的嫩白玉指。
  几不可见的,她微微一颤,让他意外的是,即便一旁还有管事等着,但这回,她竟没急着抽手。
  原本落在他脸庞的视线,悄悄轻移,对上了他的眼。
  那水漾的眼眸,黑如湖水,幽幽映着他的脸,似泛着薄薄的水光,隐隐也有着些许……款款深情?
  他怀疑,她知晓他的情,也对他有意……否则岂会对他这般用心?这般尽力?这般……温柔似水?
  但在他能清楚深究之前,她垂下了眼眸,抽回了手。
  总是这般的,不让他看得太清。
  怕耽溺吗?怕对他用情?
  她的退缩,总教他如鲠在喉、胸闷心紧,恼着她,恼着自己,怕终有一天,逼她太甚,坏了这一切。
  铁子正看着荼蘼转身,清洗布巾,捧来热茶,在那短短一瞬,她已再度恢复了往昔的冷静镇定,有那么小小的刹那,他几乎想伸手再次搅乱她那平静无波的面容。
  无论是喜怒哀乐,什么都好。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他若强要,她不会反抗。
  她晓得刀家欠他太多,就算他要纳她为妻为妾为脾为奴,既便身为巫儿,她也不得不从。
  但他想要的,不是个只会应声的陶俑,不是个只会说好的下人。
  他要的,是真正的荼蘼,是那个即便知道巫儿不得婚嫁,却仍愿意为他破除规矩的刀荼蘼。
  他希望自己的分量,在她心中,比刀家还重,比那些不珍惜她的族人更沉。
  他要她,心甘情愿。
  所以,等着;所以,候着;所以,忍着。
  终有一天,她会自愿留在他怀中,伴在他身边,让他为她担那些忧,教他替她抚去眉间的愁。
  收回凝在她脸上的视线,他在桌案前坐下,将注意力,拉回桌案上的卷宗之上。
  他和众管事,讨论商务。
  荼蘼就候在一旁,静静跪坐着。
  即便只是如此,身旁女子的存在,已让他莫名心安。
  待议之事,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他一宗一宗的处理,各国分行的管事,一一前来上报,人无法亲到的,也有卷宗送至。
  似乎在眨眼间,天色已暗。
  荼蘼让人点了灯,送上晚膳,他随便吃了几口,继续议事。
  然后,晚膳撤走了,明月也上了枝头。
  夏蝉知了在窗外唧唧轻鸣,远处蛙蝈也一并张嘴合奏。
  终于,他清完了桌上的卷宗。
  “诸位,可尚有他事参议?”管事们倦容已现,见桌案上已无其他卷宗,终于都松了口气。
  “若无事——”
  他方开口,却听身旁女子,出了声。
  “爷,尚有一事。”
  他一愣,瞧着她。
  “何事?”她低垂螓首,将早已置放于桌案旁的锦盒,捧至他眼前。
  “今日晌午,上柱国托人送来此物。”上柱国?
  铁子正心微惊,但不动声色。
  他接过锦盒,将其掀开,锦盒里,除了一丝绸,别无他物,他展开丝绸,其上绘有一名女子,留白处,书有字,也有落款。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微眯,轻抽。
  然后,他看向她。
  “这画,你看过了?”
  “是。”
  “来人可有说些什么?”
  “白氏之女,其性温顺柔美,娴熟六艺,家世良好,和铁爷正是门当户对。”
  她垂眉轻言,看不出喜怒,字字句句,皆清楚回荡在厅室里。
  厅里众人,闻言却尽皆心惊。
  这……这不是在说亲吗?
  荼蘼难道不知,爷的心意?
  人人瞥窥桌案后的一男一女,只见爷支着颔,瞧着荼蘼,荼蘼则低垂眼眸,瞧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两人皆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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