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吉米。”法国女生指着录音间里的一个男人。他正坐在钢琴前,弹一首创作曲。微卷的长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肩上,气质非常地优雅。
“他在这里做什么?”我问。
“他是音乐家,皮耶的搭档,他们要合录一张唱片。你怎么从未听说过他呢?他在台湾很有名,青苹果从前唱的好些歌都是他写的。他是非常好的作曲家,是一颗钻石。”
“他是法国人?”
“混血,母亲是中国人。”
我狠狠地盯着他那张好看的面孔。就算他是钻石,那也只是最低级的棕钻,他所有的高雅都是假装出来的,骗不了我。这样的货色我可以随便在哪个钢琴酒吧找出一大票来。
想到连这样的龌蛋,嘉露都肯跟他走,我止不住一阵无法遏制的忿怒与伤心。
“走吧!”法国女生拉我。她有一个个很好的中国名字,叫香蒂。“你说只着一眼就走的。”
“我不走。我要找他算这笔帐。”
“可是又不止他一个人……”香蒂吞吞吐吐的。
“你胡说,嘉露怀的就是他的孩子,她竟为了这种人渣死……”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眼泪潸潸而流。
“啊!他出来了。”香蒂把手帕递给我,站了起来,“一定是皮耶告诉保他……”
我抬起头来,那颗棕色的劣等钻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他大概选择了面对现实,算他聪明。
“你是嘉露的姊姊?嘉露的事我听说了,我很遗憾。”吉米伸出手来。皮耶站在香蒂旁边,我相信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敢靠近我。
我不会跟一个杀了我妹妹的凶手握手。我瞪着他,眼光中充满了怨恨。
他不是瞎子,可是他表现出宽宏大量的气度,很自然地把手伸了回去。
“我替嘉露写歌词,私下也是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的,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什么,你害死了我妹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的死与我无关。”
“你敢在警察面前这么说吗?”我狠狠瞪着他,“她怀了你的孩子。”
“孩子不是我的。”他并没被我吓唬住,仍用那种看起来颇为诚恳的态度说,“我对她父亲也一样是这么说。”
“嘉露的父亲?”我失声叫道。
“也就是你的继父,对吗?”他看我一眼。“越小姐,你可能与你继父有欠沟通,他很早就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
“他来找过你?”
“嘉露一出事他就来了。他跟你一样,以为是我……”他笑了笑。“如果是我,我会承认的。”
“你预备告诉我什么?”我全身颤抖,手心出汗。如果他说出的任何一个字侮辱了嘉露,我不会与他干休。
“嘉露很活泼,有很多朋友。”他无可奈何地说。
“这是一种指控吗?”我冷冷地问。
“不是,只是一项事实。”他仍该死地微笑。
我举起手来,想给他一记耳光,但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有人阻止了我。
是孙国玺。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疲倦地对我摇了摇头。
那疲惫的神情,肴起来像老了十岁,我简直不忍心看他。为什么在转眼间,一切都像肥皂泡泡般破灭了呢?
“不要阻止我。”我哭了。
他紧咬住唇,抱住了我。“孩子!孩于!”他不断喃喃自语,“嘉露已经去了,让她安息吧!”
十二我搬回家住。海伦来看我,叨叨絮絮个不停,但我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别不理我,我又没得罪你,看着我总成吧!”她被我恶劣的态度气坏了。
我仍没理她,兀自瞪着空白的墙壁出神。
“你实在很差劲。”她破口大骂,“对朋友不够尽心就算了,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打了一个呵欠。
“你以为谁一生下来就顺顺当当,万事如意?”她骂个不休。
我不是成心不睬她,我只是纳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天真无邪的嘉露,真的竟是吉米和皮耶口中的放荡的、人尽可夫的女孩?
天!她还不到十六岁,甚至还不算是个成人。
想到这里我几乎发狂。但我紧闭着唇,紧握住拳,一声都不得出。
“你怎么啦?想吓坏人?”海伦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轻轻搂住我。
可是我的思维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我在想,嘉露她怎么会变成那样,那不会是她的本性吧?或者,她是在报复?
报复这个并不使她愉快的世界?
是吗?
她有什么不愉快的?她出身豪门,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用发愁,有自己的汽车、办公室、朋友,甚至还有自己的乐队,需要什么只消开口。她非但什么都不缺,应该说拥有的太多,太满、太过了……
但,慢着,这只是以一般世俗的眼光来看她,并不公平。她除了物质,还应该有精神方面的……
可是,她有吗?我不断地在脑中追索……不!她没有。我摇了摇头,她没有!
围绕在她身边的这么多人里,却没有一个是爱她的。她母亲早逝,父亲没空理她,我妈更不用说了,就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怕爱她。
我甚至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子,多么需要关怀与爱。
且伴蔷薇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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