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这个时空,他是属于她的,夏初雨觉得自己好幸福。
但愿他也能领受到同样的幸福。
她幽幽叹息,泪水盈眸,费了好大的决心与努力,才能强逼自己放手。“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自己溜。”
他怔了怔。“你真的行吗?”
不行也得行,她不可能永远依赖他,有一种漫长而黑暗的道路,注定了只能孤独一个人走。
“走吧!”她笑着推他,由于反作用力,两人正好滑往不同的方向。
他看着她溜远,一寸一寸地远离自己,胸口一拧,莫名堵着某种捉摸不定的慌张,他深吸口气,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快步追上她,几近霸道地锁扣她手腕。
“干嘛?”她不解。
“不准放开我,跟我一起溜。”他粗嗄地命令。
他不晓得他随口一句话对她而言宛如天籁,是十天赐予的恩典,是她此生忘不了的奇迹。
谢谢。
她张唇,无声地道谢。
在还不确定有没有帮助他找到快乐之前,她已经确定自己很快乐。
他们手牵手溜直排轮,之后又牵手沿着河堤散步,他幼稚地跟几个孩子比谁丢的石子在河面上激起最多次水花,输了还很不甘心地表示要再来一次。
他们肩并肩仰躺在草毯上,数着天空几颗寥寥的星星,在城市的光害下,那些星星显得那么微渺阴暗,可他们却数得很开心,数了一遍又一遍。
“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讲过天琴座的故事?”她问。
他想了想,点头。
夏初雨盯着夜空,轻轻扬嗓。“在古老的希腊神话里,有个男人教奥菲斯,他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有一把阿波罗送的七弦琴,他深爱着他的妻子尤里蒂丝,可尤里蒂丝婚后不久就被蛇咬死了!悲痛的奥菲斯弹着七弦琴,一路前往地府,想跟冥王要回自己的妻子……”
“冥王答应他可以带走他的妻子,可是有一个条件。”傅信宇低声接口,脑海清楚地忆起这个故事。“他要奥菲斯在离开地府以前都不能回头看他的妻子,只要看一眼,尤里蒂丝就再也回不到人间,可惜到最后的最后,他还是破解了,因为他担心妻子没有跟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顿住,好一会儿,深深叹息。
“这故事太悲伤了。”
“你不喜欢吗?”她侧过身看他。
“不喜欢。”他答得干脆,也侧过身。
四目相视,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见如丝的情感,那么缠绵,那么纠缠不清。
如果是你,会那般绝望地即使跟地府冥王谈条件,也要带回所爱的人吗?
她想问。
如果是我,绝不会傻到在紧要关头破了戒,一眼即是永别。
他想说。
但他们谁也没开口,许久,许久,直到他首先打破静寂。
“为什么三年前,你要那样离开?”他突如其来地问,语音暗哑,在不经意间吐落了埋藏了三年的疑问。
她怔住,无语凝噎。
而他赫然惊觉自己问得傻了,问得多余,顿时懊恼地起身。“走吧!十二点快到了,童话时间结束了。”
她愕然目送他僵挺的背影,感觉到他倔强地埋着的哀伤,心痛着,纠结着酸楚。
“等等!信宇。”她连忙追上他。“至少吃完蛋糕再走啊!”
“蛋糕?”他身子一僵,砖头狠狠地瞪她。“你以为吃那个女人做的蛋糕会让我快乐?”
“以前你过生日,她做给你吃的时候,你不是很快乐吗?”
“那是过去的事了!”
“没错,那是过去的事了,做人应该往前看,但不代表我们要忘记过去美好的回忆……”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
“信宇!”她快步来到他身前,挡住他去路。“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妈妈伤害了你,知道你现在想起她只有伤心,但你就当被我骗一次,吃一块蛋糕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现在离午夜十二点只剩几分钟,这几分钟有可能改变你以后的命运,你不想试试看吗?”
他无语地瞪视她,良久,讥诮地哼气。“改变我的命运?你真当现在在演童话故事?”
“就试试看嘛。”她见他态度稍稍软化,机灵地把握机会,迅速拉着他回到草地上,打开野餐篮,切了一块布丁蛋糕递给他。
他接过蛋糕,却是一脸鄙视嫌弃的表情。
“你还记得小时候吃这蛋糕的心情吗?”她柔声问。“那时候你一定觉得很快乐,对吧?”
他下颔一缩,全身肌肉绷紧。“是又怎样?”
“那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是很幸福。
在他那遥远而阴郁的童年,每年过生日那天,便是难得的欢乐时光,他酷爱酗酒的父亲会忽然清醒过来,去旧货商店讨一本二手书或亲手雕一个木工玩具送给他;而他总是因贫穷生活而疲累的母亲也会打起精神,进厨房烤一个香喷喷的手工蛋糕。
蛋糕用的是最廉价的面粉,装饰这最简单的果干,对他而言,却是人间绝美的滋味。
他痛恨那样穷困的童年,但即便在那样晦涩不堪的日子里,偶尔仍会出现一道光,那光,就是幸福。
“如果你曾经也拥有过小小的幸福,如果你恨你爸妈不能持续给你那样的幸福,那你要告诉自己,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绝不让他过那种生活,你会给他很多的爱,给他快乐和幸福。”
戒痕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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