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妈而已。”纵然满怀忧愁,叶初冬仍不习惯对任何人吐露。
“是吗?”萧父似乎也明白她内敛的个性,不再逼问,将自己带来的百合花也插进花瓶里,喃喃祝祷几句。
然后,他回头望她,又轻轻笑了。“说起来我这老伴如果泉下有知,一定很安慰,不但有我这老家伙来陪她说话,还有你这么一个乖巧的儿媳妇。”
叶初冬凝望老人家春风满面的笑容,忽地心念一动,好想问问公公婆婆的相守之道,在恋爱的激情褪色后,他们夫妇俩究竟是如何能这般不离不弃地牵手一辈子?
但她还来不及问出口,萧父已径自陷入遥远的回忆里。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跟仲齐来我们家拜访?那时你婆婆一眼就看中你了,她说,无论如何都要仲齐把你娶回我们家来。”
“妈怎么会那么喜欢我?”听公公说起这段往事,叶初冬仍感到心旌微微震颤,“我其实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长得又不怎么漂亮。”
“娶妻娶贤,要个漂亮花瓶摆在家里做什么?”萧父摇头反驳。“别说你婆婆中意你,我也很喜欢你乖巧懂事,应对得体。”
公公发自内心的称赞,教叶初冬不由得有些羞涩,粉颊隐隐温热。
“你婆婆老早就念仲齐,催着他早点定下心来,不要老是在外头拈花惹草、夜夜笙歌,可仲齐怎么说都不听,幸亏后来有你,才能管住他。”
“我其实……也没怎么管他啊。”叶初冬更羞赧了,瞧公公说的,仿佛她多有手腕。
居然能制住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年就是萧仲齐一句“你管管我吧”,让她一颗芳心因而沦陷。
“不过那孩子也真是倔,明明就很迷恋你,却迟迟不开口求婚,把你婆婆急死了,本来她是不让我告诉仲齐她得了癌症的,可我怕她临死前还没法了却这桩心愿,就自作主张告诉他……”
叶初冬心口一震,一道阴郁的念头霎时击中脑海,“所以仲齐是因为知道妈得了癌症,才开口向我求婚?”
“那孩子叛逆归叛逆,其实还是挺有孝心的,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完成老妈最后的心愿?”萧父没察觉儿媳的异样,呵呵朗笑。
叶初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为了安慰母亲才娶她的,并不是因为他很爱很爱她,爱到舍不得与她片刻分离,所以才向她求婚,才说要与她结缘。
为了你,我放弃了一个男人最重视的自由!为什么你还不能信任我?
那夜,丈夫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再在她耳畔回响。
怪不得他会那么生气,会对她失望,原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束缚他最爱的自由。
他忍耐多久了?压抑多久了?为了让母亲能走得安心,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牺牲了很多,暗自在心头后悔?
叶初冬用力咬牙,绷紧身子,命令自己挺住,不许自己在公公面前流露一丝脆弱。
表面上,她苍白的容颜仍浅漾着温暖的笑意,可心内的世界,早已冻成一片荒凉雪原。
一个小女孩的灵魂,偷偷在地平线的那端哭泣着,而她,没让任何人听见。
她只是笑着,缓缓回过眸,凄然望向婆婆的墓碑——
妈,我想我给不起他幸福了。
“你说要跟我……离婚?!”
萧仲齐料想不到,经过一个星期,总算答应与他相见的妻子,竟是约他出来谈判离婚。
两人来到一间位于淡水河畔的餐厅,在户外的餐桌相对而坐,眼前是点点迷蒙的船火,耳畔是淙淙清隽的涛声,心情该是浪漫放松的,可她的容颜凝霜,僵硬的身姿宛如一尊冰雕的娃娃。
她很冷,全身上下散发着教人惊颤的冷意,他从来不晓得,一向温暖可人的她也有如此淡漠的时候。
她看着他,眼眸仿佛也是冰雕似的,冷冽无神。
她要离婚。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
萧仲齐慌了,抓住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因为温莉莉吧?你还在为她的事生气吗?我可以跟你解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
“不是因为她。”相对于他的焦躁不安,叶初冬显得冷漠许多,执起一壶服务生刚送上的养生花草茶,为两人各斟一杯。
“那是为什么?”他不解。
她端起茶杯啜饮,许久,才悠悠扬嗓。“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去看场电影了吗?”
“嘎?”他愣住,不明白妻子为何会突出此问。
“差不多有三年了吧。”她垂敛眸,双手把玩着温热的茶杯。“还有,这两年我们几乎都没上馆子吃饭,都是在家里吃,而且你不是加班就是应酬,也很难得准时回家来吃晚餐,就算回来了,我们在餐桌上也聊不到几句。”
萧仲齐无言,望着妻子略微苍白的容颜,心下若有所悟。他想,自己大概懂得她的弦外之音了。
“你一向就有赖床的习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新婚那一、两年,我每次叫你起床,你都怎么做?”
他都是耍赖着不肯起床,孩子气地对她撒娇,甚至恶劣地反身将她压倒在床上,与她热烈欢爱。
萧仲齐默然回忆,浮现在脑海的画面清晰如昨,但其实,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失去了浪漫的激情?
结缘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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