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能克刚 第13章

  至于隆重肃穆的公祭,她是由电视新闻上观知,一些高官将相、富商巨贾全部出席了,场面备极哀荣。
  出殡那天,鼓乐声伴着长串的车队,一路驶向位于山区的家族墓园。
  有几度,伍长峰的脸从镜头前晃过。
  他嘴角的线条更深刻了,眼下有一片抹不去的暗影,表情显得冷厉严苛。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一个陌生人,再也看不到那豪爽霸道的阳光笑容。
  从老先生过世之后,他便在伍家主宅住下,一手包办所有丧葬事宜,因此她一直没有再见过他。
  看完最后一则出殡的新闻,已经晚上十一点。
  她返回卧室里,试着入睡。
  说不出来有没有睡着,总之神智模糊了一阵子,突然听见客厅里有声响。
  她忐忑不安地下了床,拉开一道缝隙。
  客厅里仍然沉寂无声,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我听错了吗?”
  她最近常常会这样,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老觉得他仍然睡在这间公寓里。或许是因为怀了身孕,睡不安稳的缘故。
  转身正要回床上,客厅又响起一阵低抑的、隐忍的怪声。
  没错,真的有人!他回来了?
  恕仪迟疑了一下,开门走出去。
  正值轻寒轻暖的漏永时分,浓云掩盖了月色,只有玄关半昏的灯光散洒。柔光侵入了夜的地盘,照出沙发上低颓的剪影。伍长峰身形前倾,脸埋进大掌中。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他,或许他宁愿独处……
  一声压抑的鼻音传入耳里,突地,她再也顾不了许多。
  现在没有任何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只有一个悲伤的男人,和一个心痛的女人。
  她走到低泣的男人身前,将他的脑袋拥进怀中。
  他的肩臂先是一僵,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
  大掌环抱住她的腰,隐忍的声音终于失去自制,沙哑的奔泄出来。
  她并未试图说空泛的安慰,只是静静地,一下一下摸着他的黑发,如同一位慈母,抚慰受了伤的孩子。
  这阵子他必须故作坚强,对内要负责安慰险些病发的父亲、惶惶不安的母亲、害怕的弟弟,以及许多亲戚朋友,对外则要力保公司平定,一切都在轨道上运行。
  忽然间,他成了人人仰赖的家族之首,却没有人注意到,他其实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有想放声大哭的权利。
  此刻,他痛快地哭着,近乎声嘶力竭,全身激烈发抖。
  他的痛传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起那位面恶心善的老人家,临终前犹对她的殷殷关注。
  珠泪再也无法留住,她埋进他的发间,陪他一起哭了出来。
  月娘从浓云中找到出路,俯望着两人。银色的光臂探进窗格,抚上相拥而泣的形影,无声劝着:莫再悲伤,莫再悲伤……
  一阵手机铃声穿透黑夜。
  他仍然埋在她怀里,从外套口袋摸出机子。
  “峰,是我。我……”
  他停都不停,直接关机,反手扔到房间的另一头。
  她顺着那个抛物线望过去,无语。
  两人不知相拥多久,他的下巴突然被人重重一踢。
  他愕然地退后,踢打来自于她圆胀的小腹。
  “宝宝也在安慰你呢!”她轻柔微笑。
  他怔怔地盯住这颗大圆球。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样清楚地让他知觉到——这里面,有一个生命。
  他迟疑了一下,举手轻贴上她的肚腹。宝宝隔着肚皮踢了踢他的大掌。
  一端是生,一端是死。就在一天之内,他同时体会到了生与死的滋味。
  心中的感觉复杂万分。
  曾经,他是如此的怨恨她和手下的小生命,认定是他们打坏了他的人生计画,剥夺了他婚姻的自主权。
  有多少个夜晚,他向上天祈祷,那一夜如果没有遇上她该有多好。
  然而,当他站在生命中最痛苦艰难的关卡时,陪伴在他身旁的人,竟然是她……
  第四章
  三载悠悠过
  六朝旧事如流水,水色的光阴在宛转低回中流去。
  早上那场大雨已经停了,一月末的寒风盘桓在每个街角,将整个台北城飙卷在冬日的湿冷中。骑楼下,一只猫儿瞧了瞧成排机车,轻悄跃上其中一辆,蜷缩成一团,梦周公去了。
  清脆的风铃声响,“秋声园花艺班”的玻璃门被拉开,一名正要进门的学员,与正要出来的老师正好迎面相望。
  “李小姐,你要走了?”
  “对,我今天有点事,提早下班。”门内的年轻女子倩笑。
  “我带了上一堂课做的拼画要给你看呢!”学员有些失望。
  “对不起,我现在赶时间,明天再看好不好?”女子歉然道。
  “好,明天见。”学员进了教室。
  萧瑟的冬风甚是折磨人,女子捧着一束百合,巡视有没有鲜黄色的计程车经过。眼光一回,对街有个男人朝她挥挥手,她唇角的笑加深了。
  “嗨!我是来接你的,准备走了吗?”伍长峰大步跨过马路而来。
  经过三年的洗礼,他眉眼间的跳脱已经淡去,神态依然豪爽健朗,却多了几分沉笃的气质。
  “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吗?你不是还要上班?”
  “我请个半天假,公司又不会倒。走吧!”他把她怀中的花束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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